如果我不主動說出自己的故事的話,但很多人不敢相信的是,我就是經歷過孤立排斥的校園冷暴力長達6年的普通人。
被校園冷暴力的源頭,很簡單,因為我長得胖,被同班的女同學取笑自己的聲音像唐老鴨,甚至眉毛太濃密也會被同班的男同學取笑。
我也有認識的同齡人,因為她的頭髮太太太自然捲,又或者是喜歡一個非常不符合當時那個年紀的卡通人物,聲音不好聽,也被同班同學孤立排斥。
有人說,永遠不要低估孩子的惡意,因為世界上有一種最原始也最殘酷的事情,是孩子的拉幫結派和打壓異己。
在孩子的世界裡,他們要是發現身邊的同齡人和自己有一丁點的與眾不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現出對某個同齡人的厭惡,比如取一些不懷好意的外號,甚至是直截了當地嘲笑,孤立,甚至打擊他。
在校園霸凌中,這種被嘲笑、孤立、冷漠、無視的冷暴力更讓人毛骨悚然。
沒有經歷過校園冷暴力的朋友,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行動上的孤立排斥,還有言語上的諷刺和嘲笑帶來的殺傷力,往往比表面的拳打腳踢來的更狠,傷的更深。
那就是一把很多人都看不見的刀,狠狠地插在那些包括我在內的受害者的心裡,插了一刀又一刀。癒合好了會留下什麼呢?只能是一道道疤。
你知道嗎?經歷過被孤立、被冷漠的校園冷暴力的人,一點兒都不想回憶那段灰色的時光。這些看不見的疤,給我們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自卑,看到一個近乎於厭惡的眼神,聽到一句類似於嫌棄的話,就會本能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哪兒又沒做好。
每一個備受校園冷暴力的人,都像是隻能生活在最寒冷的冰磚下最孤單的魚,沒有人會在乎自己的感受,沒有人會主動打破冰磚,拯救冰冷脆弱的自己。
在本代表著純潔、乾淨的校園裡,為什麼會有冷暴力呢?
也許是班級裡的小團體氛圍已經確定,而突如其來、初來乍到的外人,很難打破既定的圈子。也許是自己的特殊和耀眼,或者是一星半點與同齡人的與眾不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別人議論的中心。稍有顯眼,就會招來閒言碎語。
久而久之,學校裡無論是誰也不敢跟自己搭話,大家都唯恐避而不及。因為大家默契地學會了,在這個已經內心預設的氛圍裡,不讓自己變得顯眼、出格。
因此,一個人在學校的社交氛圍中存在感越來越低,逐漸趨近於0,最後變成像空氣一樣透明。
那些實施冷暴力的人就是想看著你失態,想看你惱羞成怒的樣子。因為他們,從而影響到你的學習、生活甚至健康,就恰恰中了他們下懷。慫到不懂得反抗,甚至迫於本能的反抗的結果,隨之而來的是他們變本加厲的冷暴力。最後,痛苦層層累積後,會把人內心最深處的救命稻草壓垮。
事實上,這樣的心理攻擊更多地要比生理攻擊可怕得多。相比起拳打腳踢和言語辱罵讓人感到恐懼和憤怒,那些最簡單的無視與冷漠,明嘲暗諷的指點和背後偷偷說壞話的孤立,會一點一點地吞噬一個人的內心,自卑與自我懷疑在空洞的心靈慢慢滋養著。
因為他們出於被語言暴力帶來的傷害,和被排擠和孤立的恐懼,擔心自己如果不成為假裝合群的旁觀者,沒有跟上別人的步伐,或者於心不忍向他伸出援手後,那下一個被踢出局的“出頭鳥”就是自己,所以他們拼命勉強自己成為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太多人在十幾歲的青春年紀,做著和大家一樣的事情,又或者是和大家做同樣一件事情,成為所謂“主流”的一份子,才不會讓自己被踢出局,成為被孤立的“失敗者”。因為“一個人”“不合群”的狀態不僅會讓人難以忍受,還同時會引起來自同齡人異樣目光的審判,一種丟人的羞恥感油然而生。
因此,讓自己淹沒在茫茫人海里,成為一種自保的救命稻草,迫於周圍環境而妥協的安全感。
那部《少年的你》,還有更早些時候的《悲傷逆流成河》,這兩部電影我都看的泣不成聲。因為陳念和易遙的絕望,我完全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當《少年的你》裡邊,當警察問已經被冷眼旁觀、被扒開衣服錄影的陳念“為什麼不報警”時,陳念用充滿絕望的眼神問:“有用嗎?有誰會來幫我?”
對啊,誰能幫已經陷入冷暴力怪圈的當事人呢?
是老師嗎?老師當中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會理這種事情,甚至覺得這些事情,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打打鬧鬧,互相開玩笑而已。
是家長嗎?當你哭著鬧著回家和爸媽說,班上同學都不理我了,怎麼辦啊?爸媽劈頭蓋臉地懟:同學不和你玩,是不是你的問題呀,你主動找他們玩啊!
是身邊的同學嗎?只要出現一個想和你玩的同學,TA將會成為第二個你。TA往往因為害怕成為第二個你,就不會踏出和你玩的第一步。
有很多像陳念、易遙一樣的人忍讓過,反擊過,可是仍然改變不了自己被捉弄、被欺負、被孤立的處境。所有人都會和像陳念一樣的受害者說,要相信大人。
可是偏偏還是有很多大人會冷漠旁觀,說出“如果所有人都孤立排斥你,那一定就是你的問題”“為什麼別人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話。
因為人云亦云、排除異己的烏合之眾,無一例外沒有意識到,人言可畏對被孤立和排斥的人來說,是一個沉重而無法磨滅的枷鎖。
沒有人會從一開始就會想到:為什麼因為當時大多數人都這麼做,那個跟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就理所當然被孤立,遭受被非議的痛苦?
事實上,一個人最應該擁有的能力是學會獨立判斷與思考,不是膽小的躲在人群中獲得僅有的卑微的安全感,而是學會委婉的打破固有的社交怪圈,讓自己變得更加成熟,更有勇氣。
在看《少年的你》的時候,我反而覺得陳念比我又幸運一點,至少,她可以和小北一起互相取暖。兩個傷痕累累的人緊緊抱在一起取暖,像是兩隻被遺棄的小刺蝟,互相舔著傷口,用鋒利的刺來對抗這個世界上無解的局。
但是,那些獨自一人經歷校園冷暴力的人呢?
他們也許只能獨自面對赤裸裸的傷痕,長大後也許早就擺脫了那種陰暗的生活,卻從來都沒有從陰影裡走出來過,甚至時時刻刻感受到有人在背後偷偷說自己壞話的恐慌感。
他們也許會忘了曾經悲傷的一切,卻沒有忘記那些帶頭孤立排擠,選擇袖手旁觀乾淨自己、隨大流起鬨的人所帶來的痛苦和傷害。
其實旁觀者的力量很重要。用零容忍的態度處理霸凌,為正義聲援,遠遠好過用冷眼旁觀和不作為的態度對待受害者。良知會讓人看不慣那些欺凌與霸道,不沉默地做共犯,就是一種無聲的反抗。
其實,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就應該深陷泥潭,哪怕有一段跌入陰溝裡的時光,也要給他們仰望星空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