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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一個家庭在塵世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時間不會因為你的悲慘苦難而加快腳步,也不會因為你的幸福風光而滯留片刻。

開春還未等長嶺石佛小學開學,我就被迫離開了這裡。

一九七零年,辛辛苦苦地勞作一年後,到開春青黃不接時竟然連玉米麵、高粱米和紅薯也沒有了。事情就是這樣怪,有吃的時候搶,沒有的時候我們卻謙讓起來。哥哥、姐姐和我都怕三弟、四弟和五弟捱餓,總是讓他們吃飽。我父親儘管堅強,但在現實面前,他的信仰也開始傾向於沮喪。有人說:飢餓的時候會使人心裡發慌,渾身無力。其實不然,真正的飢餓感覺不是來自於身體上的,而是來自於精神上的恐懼。是對未來的懷疑,對生命的祈求與渴望。真正的飢餓,不是來源於嘴上的叫喊,而是從眸子裡透出來的眼神。恐慌之餘,全家人慢慢的鎮靜下來,父親和哥哥在思考“逃荒”上邊外的事情。母親憂鬱,因為母親的媽媽,母親的弟弟、妹妹和孃家親屬都在這裡,捨不得離開親骨肉。她說這一走說不上還能不能見著媽媽、弟弟、妹妹了,說著說著眼淚汪汪的。聽母親的一番話,我尋思我此刻飄飄渺渺去遠方,不知何時回家鄉?體會到故土難離、背井離鄉的滋味,這滋味是傷心的,痛苦的。莊河人稱越過金界壕而到了邊外。

我國曆史上金國,當時修建了一條土長城,建於公元十二世紀至十三世紀。金初,統治者為防禦遊牧民族的侵擾,開始在國境線上修築界壕邊堡。當時,界壕邊堡分為東北路、臨橫路、西北路和西南路,經過數年對這道邊牆不斷加固、整修,形成了蜿蜒北疆大地的四千五百里的長城邊堡,世稱我國第二長城。

內蒙古與黑龍江的分界,就是以這條界壕劃分的。

據聽說邊外有“胡天八月即飛雪”,卻也有“棒打狍子瓢舀魚”的富庶。莊河的山山水水不能養家餬口,也只有投奔他鄉了。當時我清楚記得鄉“工作組”幫助我們家從本屯村民家收贊助糧,但是,收來的贊助糧還不夠三天吃的,後來“工作組” 的同志無奈同意我們家逃荒去邊外。我感到鄰居這些施捨都很讓人難堪,我很揪心,萬般無奈,把母親結婚用的大櫃給賣了,這把母親情感的堤壩徹底擊垮了,母親抱著老五痛哭起來,母親的哭聲驚動了屋裡的哥哥姐姐還有我,姐姐哭著跑出屋子抱著母親,反覆的說著一句話:“媽,別哭了”。飢餓到這時候,我們對飢餓的恐懼遠遠地超過了飢餓本身。父親母親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事情,言語越發地少了起來。我們不敢看父親母親的眼神,因為那裡有比飢餓更可怕的東西。透過晶體,眼前父親母親的形象開始發生了變化。時而高大、時而弱小、時而又模糊不清……

俗話說:不到山窮水盡,不到走頭無路------即使居身怎樣卑微,生活怎樣困苦,誰肯挺而走險,轉到另一條路上去?當時變賣了一些小物件,還有一頭豬。父親讓我把我養的兔子也賣了,早晨,兔子發起本能,不吃草,瞪著眼,注視著我,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把一對雪白的大白兔裝進籃子裡,送到十里外的長嶺鄉集市上賣了,我真有些捨不得,才賣四元錢,我真想大哭一場。“工作組”的同志說房子先別賣,一旦上邊外落不下戶,回來就沒有地方住了,就這樣還沒等到院子裡那棵垂柳發出新葉子,便匆匆茫茫離開了生我養我十二載的唐家溝。不過,作為一個孩子,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些都是為什麼,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逐漸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村領導教條主義嚴重,不切實際,天天搞大批判忽視糧食生產,不是因地制宜學大寨,而是不考慮客觀情況,不管坡地、山地通通修梯田,本來很好的地,修了很多梯田,生土是不長莊稼的,甚至連草都不長,土地不產糧,又都報高產。欺騙了上級也欺騙了自己。

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因人口過度膨脹帶來的人民生活貧困、環境破壞加劇、資源消耗過快、失業現象等嚴重問題凸顯出來時才如夢初醒,可惜為時已晚。馬寅初人口控制理論沒有被採納,造成人口迅速膨脹的後果。如我家有八口人,一個勞動力,六個孩子上學,分得口糧毛皮才三百六十斤(包括紅薯二斤算一斤)自然也就不夠吃。後來,還是父親做了結紮手術,才控制住人口增長。

被迫於一九七零年三月隨家遷至內蒙古扎蘭屯市臥牛河鎮陳家溝村。其實這就是人口遷移或者說逃荒,這是一種對生存環境的選擇,只要有飯吃,能夠活下來,別的並不去想。歷朝歷代都不凡有很多的人逃荒到北方,這不是正常的遷移,而是,生活所迫。

一九七零年三月二十四日清晨,隊裡的馬車來送我們,帶了一個櫃子,還有一些衣服、被褥等隨身物品。後來我們安置好以後,父親和哥哥又回到故鄉處置了房子。馬車給我們送到背陰村三姨夫家,吃的午飯,是大米飯,我幾乎是吃不到大米,因為我們村沒有水田,所以吃不上大米。飯後馬車又給我們送到長嶺車站,在這裡我們坐上了長途汽車。傍晚,我們到達了蓋縣火車站,一踏上火車,為生活而惶惑不安的緊張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就如重見天日一般。

十二歲的我與母親以及姐姐三個弟弟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並且坐上了火車,一下子攆走愁容,那個高興勁甭提了,歡暢的一家人聚在車廂裡說說笑笑怪熱鬧的,從山溝裡爬出來的孩子,看見什麼都新鮮,感到外部世界一切都很奇妙。一路上都是黑夜,路過瀋陽、長春到了哈爾濱,天矇矇亮,那是三棵樹火車站,又換乘火車去扎蘭屯,火車在廣袤的大地上狂奔,幾十裡地沒有人煙,茫茫的大草原,長滿了葦子,小葉章,有一人多高,太美了,令人羨慕。但是人煙稀少又感荒涼了。火車進出站,那汽笛的長鳴,那咕咕咚咚的車輪聲,太神奇了,太偉大了,不知道要把我帶到何方。由於無法想象出我們抵達到一個什麼地方,我此刻心中有一種模糊而又帶幾分恐懼的期待。

到了臥牛河小站下火車一看,呵,這地方簡直就是林海雪原,南山北山鬱鬱蔥蔥的柞樹、樺樹滿山遍壑,莽莽蒼蒼,蓊鬱繁茂。大草甸子的小葉章和茅草一望無際。下火車我們坐著嘞嘞車,去了父親的朋友住的臥牛河鎮臥牛河村五隊陳家溝。

陳家溝村靜靜地坐落在山坳中,是一個建村不是很久的小山村。背後山上是茂密的樹林,村前面是一片寬闊的草甸子,小草短而整齊,如同軟軟的羊剪絨毯子,看上去就舒服。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小花兒和窪地方是一片沼澤,有的地方還佈滿許多塔頭墩,雨水多了就成了一片汪洋。在村對面山腳下便是清澈見底的小河。人們每天都能聽見鳥兒在林子裡婉轉地歌唱,看到魚兒在小河中自由自在地遊逛。

我們住在陳家溝這個村子也是陳姓家裡,說起來也是有點親屬關係,是我二祖父家姑父的哥哥,那我也叫姑父(也就是早年逃荒來的人),父親和哥哥到滿歸火車站去幹裝卸工,母親、姐姐、我和三個弟弟一天到黑悶在家裡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沒有遊戲,沒有歡笑。

不久,我被父親託人寄養到扎蘭屯尖山子村一個朋友家裡,這家只有兩位孤寡老人,我的任務是幫助老人打柴割草。太陽昇高了。父親就要離開這裡了,而我將孤身一人留在尖山村老人這裡,沒有父母在身旁撫慰我。父親越走越遠了,我無可挽回的孤寂也即將來臨,我甚至覺得我已經開始嘗味這徹底的孤寂了。確實我感到孤獨,周圍的事物變得陌生了,我已沒有足夠的平靜去擺脫心臟的猛烈跳動,去給周圍的事物注入一點安定。我面前的這個山村已不再是陳家溝。清晨我睜開雙眼,看見步履蹣跚的老人,那種清新的晨意,虔誠的氣氛,寧靜的氛圍,更給我增添愁緒。我洗漱完畢,幫助老人做飯,然後餵豬。這些做完開始吃飯。就餐完畢,我就穿著一雙破了洞的鞋,到玉米地旁邊割草,晾乾捆起來,做燒菜用,我穿的鞋還紮腳,處處小心生怕把腳扎破。孤寡老人夫人我稱呼祖母,她從來沒有向我說過一句表示憐憫和親切的話。她平淡地詢問我,我也以有保留的態度回答她。我的回答非常謹慎,難免使她覺得乏味而感到厭煩。後來,她就不再詢問我了,只有在叫我給她做點事的時候才跟我說話。老人對我態度還算和藹,有時誇我能幹活有眼神。

在這裡,每當白日已盡黃昏將臨,我就愁容滿面,那麼憂傷,感到忐忑不安。誰能知道寄人籬下的生活,看人家臉色過日子的味道。誰能感覺到受拘束的滋味呢?我看到別的小朋友去上學羨慕極了。

一個月後,我又回到家裡,從容地享受被剝奪很久的自由、休憩和真正的親情。

我記得我和母親弟弟去二姨母家,二姨母早來邊外幾年,住在臥牛河鎮靠山村光榮三隊,早上起身沿著鄉間公路步行,時近正午,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空中沒有一片雲,也沒有一絲風,小路兩旁的樹木、莊稼都懶洋洋地站立在那裡,枝葉無精打采地低垂著,一動也懶得動,鄉間公路被曬得滾燙滾燙,一腳踏下去就會騰起陣陣黃色的土霧。汗水順著面板的汗毛孔源源不斷地往外滲出來,身子很快就是溼淋淋的了,腳板火辣辣的,膝蓋酸酸的。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潮乎乎的熱氣,就像是坐在悶熱的桑拿房裡,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中午趕到,一上午走了十五公里。二姨母家住房典型東北農村住房。分為西、中、東三間,大門朝南開,西間稱西上屋,中間稱堂屋也人稱廚房,東間稱東下屋。一進院子便看見二姨母像一個被扯掉拉線的木偶,一動不動地站在哪裡,二姨母長得和母親十分相似,穿著褲子還打了補丁,對我比較冷酷。見了我母親也沒有親熱感,說了幾句不冷不熱打招呼的話。二姨母說起家境也很悽慘,收成不好,生活也很拮据,家裡住得也不方便,母親心裡明白這是往外開啊,母親說,淑榮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來了給你添堵,我也心裡難安,一會我們就回去。我的心情很壓抑,到廚房舀了一勺涼水喝了起來,然後到西屋休息。吃過午飯,我和母親在西屋休息一會,全然不顧疲憊和勞累,又頂著烈日趕回陳家溝。當我們回到陳家溝時,已經疲憊不堪,有氣無力,簡直要倒下去了,站都站不住。我感受到母親的內心是那麼沮喪,眼睛裡深含著熱淚。我的內心深處感覺二姨母沒有一點愛,沒有一點仁慈,沒有一點憐憫心,沒有一點人情味,我至今也不會忘記。我也深深體會到世態炎涼,窮在大街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是很有道理的。靠山山倒,靠人人倒,靠自己最好。埋藏在我心裡長久無法釋懷的恨而不能自拔。

我和姐姐、弟弟一起上山採藥維持生計。有一次,我們幾個去山上採藥,路過一條小河,為了防止過河水涼,村民在小河上搭了一條窄窄的獨木橋就是用兩根不很粗的樹幹架在河上,人從兩根圓木上走過去。在兩根圓木跳板上行走的時候,顫顫巍巍的,像是在走鋼絲,又像是走平衡木。人走在上面很擔心,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我姐姐就是因為那一次不小心,沒有把握好平行,從兩根圓木獨木橋上掉下來,摔倒在河水裡,姐姐在水裡的時候恐懼得不得了。當時我嚇得砰砰直跳,多虧小河裡水不深,沒有造成生命危險。我們幾個趕緊把姐姐拉上來,姐姐全身已經都溼透了,冷得直打抖,但姐姐還是堅持一起上山採藥。

我們姊妹幾個還到河裡撈小龍蝦煮熟了,到扎蘭屯市街上去賣,賺點小錢維持生計。姑父家有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小名叫麗娜,她對我很友善,她含蓄、親暱而又靦腆地,放學時向我揮手致意。有時我們也做一些小遊戲,真有少男少女那種情趣。在陳家溝我們努力採藥、撈小龍蝦,這些努力沒有白費,生活逐漸好起來。這段為了生活打拼的時間很短,但在我的心靈深處打下的烙印卻很深,使我感悟到人一定要靠自己。因為不管命運如何眷顧,都不會去憐惜一個不努力的人,更不會去同情一個懶惰的人,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努力。誰都不可能一生一世地幫你,一時的享受也只不過是過眼煙雲,幸福需要自己去努力。

扎蘭屯是我見到的最大的城市,從這裡我才知道外面世界很大,生活豐富多彩,我多麼期望能在這裡生活。

逃荒上邊外,最初,我們家窘迫的生活處境,並沒有為之絲毫改變。在那裡,給我留下的印象難以磨滅,到現在還像一個黑點那樣,時常浮現在我的心目中。

流浪了半年之後,由於沒有落下戶口又於一九七零年七月隨家遷至內蒙古阿榮旗得力其爾鄉得力其爾村(地圖上是得力其爾林場)。投奔我外祖母的叔佰弟弟家。(外曾祖父哥五個,我外曾祖父在家排行老四,我外祖母的叔伯弟弟的父親,排行老五)

那時我們來得力其爾,是外祖母提供的線索,外祖母的叔佰弟弟幾年前上了邊外,在阿榮旗得力其爾。當地當時也有規定,有親屬才能落戶,沒有親屬當做盲流還要遣返。我們家當時沒有直系親屬,只有外祖母的叔佰弟弟,我們稱舅老爺。找到舅老爺後,他給想了一個落戶辦法,就是聯姻。賢惠懂事的姐姐,只有十五歲那麼小,竟然就已經知道要為家裡分擔解憂。當時,海拉爾知識青年還在得力其爾下鄉,知青年點一個班長,經我舅老爺介紹,姐姐和班長處物件。後來因知識青年開始返城,他們就決定不再相處了。雖然姐姐不再相處了,但是,我們家因為這層關係已經落上戶,從這一點來說,姐姐在我們上邊外,落戶問題上是做出巨大貢獻的。我們家人都不會忘記姐姐的。同時,也不會忘記舅老爺一家對我們的幫助,使我們一家在得力其爾紮下了根。

美麗的內蒙古東部草原,是我的第二故鄉。現在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在那裡的勞動和生活經歷,總會使我心情激動,內心充滿了嚮往。那裡的一草一木都使我回味無窮,感慨萬千。

得力其爾位於呼倫貝爾市東南部,背倚大興安嶺,面眺松嫩平原,東以扎格敦山為界與莫力達瓦旗為鄰,西與扎蘭屯市隔音河相望,南以金界壕為界與黑龍江省甘南縣毗鄰,北部以畢拉河為界和鄂倫春旗相連,西北與牙克石市接壤。這裡是鄂溫克族生活的地區,多年從事狩獵生產。這裡東西山上樹木鬱鬱蔥蔥,西山邊下有一條河,叫格尼河。這條河哺育出兩岸的沃野和鬱郁蒼蒼的原始森林,是山清水秀、資源豐富的好地方。格尼河面足有三百米寬,河水清澈透明,倒映在水裡的泥岸和岸邊錯錯落落的垂柳和紅柳,猶如一幅水彩畫,閃著淺藍色光亮的河水衝出草原,流經嫩江匯入松花江。東山下有一條公路(後來的我搬去的時候只有日偽時期留下的路基)。南北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土地非常肥沃,物產十分豐富,有柴胡、黃芩、桔梗等藥材,有野豬、黑熊、狍子、野牛、野鹿、水獺等珍奇動物。這裡是居住著漢、滿、蒙古、朝鮮、鄂倫春、鄂溫克、達斡爾等多民族雜居的地方。

在這裡我重新獲得了上學的機會,我非常珍惜時間。經常預習功課到深夜很晚,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在這裡有個扎蘭屯師範畢業家住那吉鎮的閻老師,中等身材,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一張圓圓的白淨的臉上嵌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彷彿能夠看出我們同學的內心世界。但是,她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上音樂課嚴肅認真勁。她有一個很好的歌喉,唱得相當不錯。她很熱心地教了我們一些音樂課和美術課,音樂還教樂譜,到來米發少拉西都,長短音、高低音發音不準,亂套了,常挨老師批評,說我搗亂,其實是冤枉的,我也想唱好,可是不會樂譜總是不合拍。我嗓音十分嘹亮,但卻唱歌跑調,也許是我對這種藝術沒有多少天賦,但我又非常喜愛它。後來,也學習畫蘿蔔,也畫不像。回想那時這些課程實在少得可憐,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二十課時。課外學習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現在我知道,早年我並沒有受到真正的藝術教育,這倒使我藝術感覺沒有被開發,如果開發可能我也就是藝術家了。

我們學校有個尚老師,教三年級和四年級,人長得很精神,課也講得好,但體罰學生很厲害。我的姐姐在四年級三弟在三年級常常是受到尚老師的體罰,幾乎每天都要被老師打耳光、揪耳朵和被腳踢、並且放學繼續罰站,不讓回家。姐姐和弟弟接受不了這樣的體罰,就慢慢的開始逃學、而逃學的次數越多,捱得打也就更多。不但老師的體罰越來越變本加厲,被子家中人知道後,又招來家中父親的打罵。父親教育孩子缺乏耐心,教育方式更加粗暴,常常用木棍的趕我們去上學。其結果適得其反,姐姐和弟弟漸漸地就開始厭學了,到後來乾脆幾天都不去上學了。最後,父親也慢慢失去了對姐姐和三弟的培養,小學還沒有畢業,就停止了姐姐和三弟的學業,讓姐姐和弟弟成了生產隊的半拉子社員。

這裡我們最怕過冬天,那裡冬天很冷,氣溫一般都在零下三十多度,教室裡的溫度只有幾度。學校裡沒有取暖爐子和取暖煤。教室裡用磚砌成的火牆,每個同學輪流值日一天,負責升火。那時家中都沒有鬧鐘,學生早上上學以公雞打鳴來掌握時間。每當雞叫第一遍的時候,值日生便趕緊去學校教室裡升火。那時我們村燒柴火非常的困難。各個小隊分派任務給小學校送柴火,柴火需要學生自己鋸一塊一塊的。再劈成扳子,才能燒火。火牆點完了,火槍冒煙燻的學生們頭暈眼花。每當我值日,或缺引火柴,或生火晚了遭同學們罵,每次值日都發愁。

悠悠萬事、吃乃首位,民以食為天嘛。到這裡和我的故鄉唐家溝不同,因為是半農半牧區,沒有水澆條件,不能種植水稻,完全靠天吃飯,小麥產量很低,再加上集體勞動,出工不出力,收成非常低。主要種植玉米、大豆、小麥和馬鈴薯。主食主要是大碴子和饅頭。以“傻”、“大”、“黑”、“粗”為特色,餃子一般還是在過年的時候吃,這裡不種植水稻,想吃大米那時奢望。副食“老三樣”白菜、土豆、蘿蔔、酸菜和雞蛋是冬季的主打。蔬菜很少。那時候生產隊的小麥、玉米和大豆都要大量上繳,叫做“交公糧”,也是“支援國家建設”,上繳的比例我不太清楚,可能不低,所以分到社員們手中的更少了。那時,這裡生產隊一年糧食產量比較低,上級會救濟一下,名稱叫“返銷糧”,由“糧庫”以很低的價格賣給“社員”們,也主要是玉米。在這裡也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溫飽問題。

我們來到這裡時,開始時住生產隊大車店,後來知青返城我們家住進青年點。不能老住在公家房子,總得有自己的房子。冬天時父親和哥哥到山上採蓋房子用的木材,開春,家中就開始籌劃蓋新房。我們兄弟姐弟四個立即行動,在父親的指揮下平地基,打土坯。那時,哪裡人蓋房子都是用土坯,父親給我們分配了任務,哥哥每天三百塊坯,姐姐二百塊坯,我呢是一百二十塊坯,三弟弟是八十塊坯。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任務完成了。那個辛苦,有時候累了都想哭,但是,為了能蓋起自己的房子,咬牙也要停住。父親找了個家鄉哪裡的木匠,還是蓋家鄉哪裡的房子。當地的房子是寬的,南北炕,而我們家蓋的房子,和家鄉一樣,不寬,只是一面炕。在父親小隊社員的支援和親戚朋友們的幫助下,在村子後面蓋起了三間土坯房,從而解決了我們借房住的局面。

在家鄉是外面的水井,這裡也想用外面的水井,試用一年感覺不行,冬天太冷,能把井水凍幹了,所以,第二年,我們家就用山上的很粗很直的柞樹,把樹心扣掉,豎起來,埋到地下,用一個下水桶,再用一個擼擼搖,水桶底下是一塊膠皮,一面縫在底上,一面沒有縫,水桶掉到水裡,膠皮被水頂起,水桶沉到水裡,在用擼擼一搖,一桶水就上來了。用了一段時間感覺這樣,水質不好,改用手壓式的機井。取水時先將一勺水倒入井頭,然後快速按壓鐵手柄,水就被不斷地壓入井旁邊的死鬼水缸裡。不過,要壓滿一缸水也不容易,非得付出一把力氣,遠不像在城市裡用自來水那麼方便。

於一九七一年小學畢業。

我的小學生活就是莊河和上邊外這樣漂泊流離的情況下渡過的。

小學生活裡萌發了我許許多多的追求、嚮往、理想和憧憬,承載了我許許多多的快樂、憂傷、幸福和遺憾,成為我人生路途上的一塊路標,遠遠地留在了我的身後,默默地見證著我成長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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