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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家鄉父老建了個群,勾起了鄉思,著了魔似的、神思飛湧,一樁樁往事浮上心頭,害得我夜不能寐。兒子醒了,哭著要跟著媽媽去學校,好容易安撫下來。電風扇嗚嗚咽咽地響著,兒子抱著他的海象兄弟又進入了夢想。灑家思緒飛揚,想起了早年田間地頭的歲月。人家寫詩讚美田園生活的美好,什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什麼"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啦,在我看來,都是經過美顏的,不能當真。真正在地裡打過滾兒的,絕對不會說這麼矯情的話。壟煙,是最辛苦的活計,以至於身心疲憊時,經常潛入我的夢中,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星巴克,女孩從精緻的小包中抽出一件細煙,嫋嫋娜娜地站起身來,指了指窗外,出去抽根菸。笑盈盈地回來,見我兩眼呆滯,陷入沉思,就問將起來,"想啥泥?"一口大碴子味的漢語。在東北的白山黑水混了三年高中,學沒上好,倒學了一口正宗的東北話。沒啥,想起了以前在家種地的事。給我講講。熾熱的眼神,一手託著腮幫子,一手撫弄著馬克杯,上面粘著唇印。納尼,聽好嘍,在你手中是一支消乏裝逼的煙,而在我眼中,是橫跨三個季節、烏黑腥臭的煙油,是抓不完的蟲子,是五天一輪迴的煉獄,是母親溼漉漉的衫,是父親塌陷無神的眼。大年剛過不久,大大就開始收拾簸箕、塑膠紙席煙,芝麻大小的種子,均勻地蓋上溼土,搭上棚子。待煙苗茁壯之時,再移植到煙壟上,一尺遠一棵。乾燥的土,挖出窩兒,入苗,蓋土。一天下來,腰痠背疼,手上磨出了血泡子。遇上風調雨順就罷了,要是久久不曾降雨,大大就心急如焚,看著煙苗在烈日下慢慢枯萎,心裡在滴血。好不容易的,煙苗長到了一人高,就該掰葉子拿去烤制了,間隙還得抽空去打煙蟲。肚子像蠶一樣,吃得圓鼓鼓的,一捏濺一臉的綠水。暑假以後,孩子跟著掰煙、綁煙、壟煙,那是必須完成的作業。至今還記得,天矇矇亮,大大就把我喊醒,心裡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也得乖乖去。拉著咯吱咯吱的板車,踩著晨曦到了嶺上。把車停下,大大摸出菸袋,拿出裁好的作業紙,蘸著唾沫,嫻熟地造出一支菸來。點上,噴出一口煙霧,望著吉利河水庫。一汪汪藍色。動手吧,大大發出勞動的號令,周圍瀰漫著一股旱菸味兒。一天的勞作開始了,中午把煙拉回去,七手八腳地綁煙,家家戶戶如此。餓了,大大讓娘去弄飯,一盆小蔥豆腐湯,吃得滿嘴流油,哎呀,這恐怕是天底下最美的湯了吧?你是餓底,這小蔥豆腐湯最稀鬆平常的了。煙綁好了,下一代工序就是入壟,大大爬上樑,哥哥把沉重的煙桿極力遞給大大。一層層地擺好,越往下越難擺,大大的頭埋在菸葉裡,摸索著接住哥哥挺過來的煙桿。一壟裝完,大大的短褲已經溼得擰出水。然後經過兩天半的不間斷地烤制,成果展現。開爐要是金黃色,就一臉的歡呼雀躍。要是一爐黑色,就灰心喪氣,罵罵咧咧。接下來就是揀煙,相比來說,這是最輕鬆的活兒了。一臺破收音機,單田芳沙啞的嗓音,伴著枯燥乏味的一天。揀完煙,然後再開著手扶車,噠噠噠噠地開到鄉里,低聲下氣地央求驗煙員給個好價錢。如果順利,大大會抱個西瓜回來,刀甫一捱上,瓜咔嚓就炸開了,一層白霜,甜到毛孔裡。要是不順利,就是一個黑臉。有一遭,桃林沒給好價錢,就馬不停蹄地跟玉波哥哥拉到六官。路上碰上急雨,我們仨淋了個落湯雞,狼狽的一逼。那段日子喲。莊稼人真苦,要是誰敢欺負這些任勞任怨、老實巴交的莊稼漢,真是天理不容!你,看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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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熱情與勤奮比能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