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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彷彿她還只是我的姐姐,如今卻已嫁為人婦。記憶中,彷彿我還小,然而,不知不覺中,我早已經升了輩分,與我相差一個輩分的孩子們甚至已經開始在一起遊戲,看著他們歡快的在黑夜中舞著仙女棒,我的記憶彷彿回到了十年前,自己也像他們一樣大時,和表哥,和我的朋友,也是一樣的在黑夜中揮舞著仙女棒歡慶著新年,那時,我從不會憂慮時光的流逝,我在長高,我在變得越來越強壯,未來似乎還有著無限希望,我不害怕失去。

如今,那些在花壇裡嬉戲的孩子不再是曾經的我們了,同樣的吵鬧,卻是換了一批孩童,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長大,意味著要負責任了,意味著知道成長在得到的時候,也會不斷的失去自己無比珍視的東西。也許再往後面,只會越來越老,越來越醜了吧,新生命的到來意味著我要照顧她們了,但是,也意味著曾經照顧過我的人變得老了,有些,歲月甚至直接無情的帶走了他們。

我的同齡人,找著一份薪水不高的工作,甚至可以說,都沒有超過自己的父輩,還在倚靠自己的父輩。而我,想要接過那個照顧他人的接力棒,承擔起生活的責任,保護好我的家人,照顧好新來到這個家庭的幼童,安置好照顧過我的長輩。養家,餬口,比起什麼遙遠的夢想,承擔責任,反而使我的內心更堅定,更有安全感。被照顧的感覺,反而是患得患失的感覺吧。

強大,是因為有了愛的人。

我那“作”的時光啊,那時就希望,人生在“作”還可以被原諒的時光裡,感受一次被愛的感覺。

想想,我穿過了我最愛的水手服,漢服,洛麗塔,我與最愛慕的人互通詩文,我留了及腰的長髮,我被愛的人擁入懷中。我曾懶得收拾家務,爸爸給我洗衣服,做飯,倒垃圾,洗碗。。我好不懂事啊。可是,似乎也是在用這種墮落的方式,固執的想要知道,自己是否會被寵愛。一直都很男孩子氣的自己,好希望,好希望,人生有一次,被當成女孩子寵愛啊。

從小到大,就被當做男孩子,總是被強行剪成短髮,穿著表哥的舊衣服,自己喜歡的衣服,從來都不被允許買。動不動就是被當做發洩球捱打。同樣犯錯,我也是在女生中被打的最厲害的那一個。那些侮辱性的髒話也一個都沒有少過,常常是每天都要挨各種莫名其妙的辱罵。

好想被認真對待,好想被溫柔的對待啊。我看著鏡子裡那個因為我媽為了省事兒而把我打扮成的假小子,我自己也很討厭鏡子中的我自己啊。我喜歡長頭髮,我喜歡穿裙子啊。為什麼總是把我弄成一個男孩子,為什麼總是把我當丈夫呢?為什麼不論在哪一段關係中,我總是照顧別人的那一方呢?我也想要被照顧啊。不要看著我男孩子的外表就給我送覺得我喜歡的男孩子的東西啊,我喜歡女孩子喜歡的一切啊,我要大大的玩具熊,我要鮮花和連衣裙啊。

不想被當成男孩子,是我一直壓抑的願望。

女孩子是很痛苦的,月經,體力不如男性,要承擔生育的風險。女孩子,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變美,而當這個願望被剝奪後,我慢慢的,就開始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子,甚至開始在各方面都開始模仿男孩子,我想要拋棄自己女性的身份和身體。因為作為男孩子可以擁有自由和選擇的權利。而與此同時,為了美,我卻又心甘情願的穿上漂亮的裙子,安靜的坐在原地不動。兩種性別在我的內心激烈的碰撞。因為不能成為女孩子,就洗腦自己想要成為男孩子。也許對於常年沒有丈夫陪伴的我媽而言,她希望生一個兒子來保護自己,即使我是女兒,也要時時刻刻在她和爸爸的爭吵中 幫她,安慰她。那些丈夫不曾給到的溫存,我全都替父親給予。也正因此,我練就了一身照顧人的本領,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幾乎奪走任何女孩子的心。我深切的知道她們想要什麼,但是這種高共情也深深的困擾了我。而當我想要被照顧時,我就陷入了深深的絕望,我幾乎想象不出任何被照顧的場景,這是聞所未聞的,那些我不曾穿過的衣服,吃過的美食,我都能在想象中得到滿足,唯有愛,我居然想象不出來,唯一能想象的,居然是親密的懷抱中號啕大哭的場景。現實生活中,我媽每對我好一點,就要念一句,“我現在知道給你買鞋子,你將來不知道記不記得給我買。”“我現在知道給你夾菜,你將來不知道記不記得給我夾菜。”但是對於我真實感受的呼喊,她全都視而不見。她只是在不斷的告訴我,將來她老了要如何照顧她,記得她喜歡什麼。可是她對我真實的需要一無所知。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不想知道,就像她因為懶得給我扎辮子就乾脆剪了我的頭髮一樣。知道了我的需要,就要費心力的去滿足我,但是她懶的去這麼做,她只想像一個孩子一樣,不斷的從我這兒索取被愛和溫暖,以及被鼓勵的感覺。孩子不想長大,她不想關係巔倒回來,她只想做那個被愛的人。

這是我抑鬱的導火索,那就是,我也想被愛啊,我能夠讓別人心滿意足,能夠讓幾乎所有的大人都誇我一句懂事,可是我根本不懂愛。我更不懂如何被愛,我甚至以為被愛,就是要想我媽一樣任性妄為,老戳別人的傷口,動不動就打別人,罵別人髒話。然後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就會像我安慰我媽,沒有爸爸還有我一樣的對我好,安慰我。但結果就是,別人覺得我是神經病。

在外鬱鬱寡歡,在家還要忍受這種折磨,終於有一天,那些我為了活下去,給自己編造的童話世界的夢碎了,每一片玻璃碎片都扎的我的心好痛,在滿地的碎玻璃上,我寸步難行,每一步,都沾滿了鮮血。

但是我不小了,我還是要長大,還是要承擔責任。曾經很恨的我爸,在我終於下定決心和我媽分開住之後,我越發的發覺我爸是愛我的,儘管他不愛我媽。我媽每次打我的時候都會說:“要恨就恨你爸吧,都是因為他打我,所以我才打你的。都是因為他對我不好。我知道他對你好,但是他對我不好,所以我心裡有氣,我要發洩。”顯然,她忘記了她作為母親的責任,而我則是這個家中 踢貓效應的那個貓。也是那個時候我清楚的知道,每個人在人生中都會被蛇咬,有人選擇了被蛇咬之後去咬別人,有人選擇了打死蛇,而有人選擇了立牌警示後人不要走這條路。

而我那時也立志不要做第一類人,不要把自己的氣發洩到別人身上,不要輕易對他人大吐苦水,聽你訴苦的那個人很痛苦。但是我沒有處理痛苦的能力,那些痛苦全都壓在了我的心裡,直到我找到了寫作這條道路。

往後餘生,路慢且長。這個年,我感受到了被愛的感覺,我決定長大了,我也發覺人在愛的時候其實也一直被愛著,只是自己的內心有著太多的偏見和執著,甚至不能愛自己。放下執著,去感受那些生活中的美好,被愛過,也堅信自己一直被愛著。去愛別人吧,去承擔起這個家的責任,也許我確實應該把媽媽當成小孩,當孩子不懂事的時候,要懂得讓她懂事,當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時,要讓她學會面對自己的錯誤。要讓我的“孩子”成熟和長大。“孩子”不聽話,該有的懲罰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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