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繫百年》

情繫百年

一百年是個久遠的時間段，歷史都是以世紀為單元來記述的，畢竟百年時光裡所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俗語裡也經常論起，比如百年樹人，百年滄桑，百年基業等等，只所以如此，想必都是人生不過百年的緣故。一百年的歲月與人而言，生命之極限也，祝福語裡最常用也最入耳的一句話莫過於長命百歲。久遠的百年歲月裡，每一天都瞬息萬變，蘊含著許多不可預測的未來，還有無限的生機。人類就是在這飛逝而不可回的時光裡生生息息，演繹著不盡的情和愛。若有一份情能夠延續百年之好，那該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我是祖母養大的孩子，祖母也是我生命裡最親近的人。在她曾經斷斷續續的言語談及裡，我瞭解到老人年少時的不堪歲月。在她幾歲時，她的母親就在和她父親的一次爭吵後，吞食鴉片而離世，而她的父親一生志在功名喜歡遊走江湖，所以幼小的她只能在自己的姑母家寄養生活，一直到十七歲嫁到我們賀家為止。所以在我祖母的心裡，她的姑母家早已成了自己預設的孃家。我小時候經常跟隨祖母去這個叫莊頭的村子，村裡的人都熱情地招呼著祖母，很熟悉的樣子！那是個大戶的院落，前後都有大房，中間有兩排廈房，標準的四合院，而且還有個偌大的後院，稱奇的是居然有一口自家的水井，我心中羨慕不已。祖母小聲告訴我，自己家也是這樣的四合院，遺憾的是我沒有機會目睹過。

小時只知道這一定是祖母的近親，走動自是頻繁，血緣關係是後來才慢慢理清的。在我成長的歷程裡，在那個莊頭的院子裡，留下了許多美好的時光。多病的父親先於祖母離世，走親戚就成了我的責任。金水溝隔斷了縣城東西兩岸，早先年月還沒有大橋，每年拜年都是步行著，走溝裡的老路，後來是騎腳踏車，九三年後才通了大橋，無論怎樣，親情總是在走動裡一成不變的延續著。更何況祖母的姑表兄弟，我稱呼舅爺的，給過我們家許多的幫助，我打心裡喜愛和敬重這門親戚，那是祖母最親的人。

祖母離世後的二十年裡，我依然堅持去莊頭拜年，探望舅爺及其家人。我媳婦都有點莫名，說我骨子裡愛走親戚。今年春節，我依舊去看望了年已七十多歲的舅爺和舅奶，在難得如此空閒的時光，陪他說了許久的話，說起舊時光裡曾經的瑣碎，說起讓我依舊動容淚落的祖母舊事。我喜歡聽他說話，我試圖從他的舉手投足裡覓尋幾絲祖母的影子，那是我一輩子也不能忘卻的親人啊！而今住在莊頭老宅的是舅爺的親侄子，我的叔叔一家人，我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吃飯，坐了幾桌子都是嬸嬸的孃家人。我落座的上席有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精神矍鑠，打眼一看就是個闖蕩一輩子的能行人。那是叔叔的老丈人，老人熱情地問及我跟自己女兒家的關係，嬸嬸解釋了一長串，哈哈，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誰料想老人聽完後，竟執意起身，一定要敬我三杯酒，他說親戚若有百年之好，何等情誼啊！感激回禮之餘，思索二三。是啊，一門親戚走了幾輩人，老人們都已故去，孩子們近乎理不清關係。而這一份情誼絲毫未減的緣由，一則是我對祖母的愛戴之深，我總希望在這個祖母長大的地方，尋覓著一絲久遠的回憶，念懷之餘更多的是為了澄浄自己的靈魂，一次次滿噙淚水回憶祖母撫養我長大成人的萬般艱辛，以此糾正和反思自己的前行路。盡孝不單單是生前的服侍養老以及送終，踐行先祖的庭訓和家風，走好自己的人生路，應該也是孝道的延伸和體現。所以我喜歡這門親戚！當然走親是兩雙面的事情，另一方面肯定是舅爺一家人的寬厚仁慈以及熱情好客，這裡的每一位長輩都把我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他們目睹了我們賀家幾代人的艱辛，也痛知我祖母一生要強所經歷的所有辛酸，更欣喜於我獨當一面的成長和自立。世間的情，正是因了彼此的珍惜，才有了這百年的長久！

時代前行的當下，人情關係相較舊時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四散的兒女為了自己的事業或是愛情，要麼客居他鄉，要麼遠嫁千里之外，呻吟著無痛的鄉愁，聊寄幾聲無關乎痛癢的問候。一奶之兄妹，尚有些情分，孩子們則生疏如路人。親情之維繫，無非父母尚存，及至高堂盡失，狀若蒲公英便七零八散，想來讓人慨嘆！計劃生育之國策推行幾十年，期間的獨生子女，養尊處優，禮數盡失，更揪心的是孩子們缺親少朋，少時不知生之苦，壯年方覺重幾重，沒有了親情的支撐和依賴，他們的人生會走得多麼的孤寂和無奈！所有的感觸也許都是杞人憂天，人生百年終是客，而於這匆匆之來去裡，讓人感動，讓人留戀的，永遠都不會被物質的豐裕所能掩蓋的，我想一定是恩情和友愛，那才是人性本真的東西！

情繫百年，是一種祝願，也是一種期待，若有幸如斯，人生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