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上班都經過市醫院東大門。這是一條老街,雙向兩車道,車水馬龍,擁擠不堪。
醫院大門斜對面,一大片早點攤,各式早點,很是誘人。最外面,靠路邊,固定的地點,一男一女,男人癱坐著,女人懷抱著一根木棍,手拿話筒,低著頭唱著。
除風雨外,每天如此。女人的聲音不好聽,唱歌不算走調,但卻沙啞了,聽著像極費力氣。每天歌曲不同,如果有相同的,但調也會不同。不會讓聽著生厭。
有半年時間,因為匆忙經過,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兩位“賣唱”的男女。只是走過時,會接著她唱的歌,在清晨,伴我走遠一點。也許,這是最有尊嚴的乞討,是她們付出了以後得到的獎賞。與明星歌手不同的是,不給錢聽不到,而她們的歌,是聽到了不想給錢。但無論怎樣,畢竟她們付出了勞動,值得尊重。
我不知道是什麼導致了她們不幸的生活,風餐露宿,流落街頭,拖著殘缺身體,在世人的冷漠的眼光下,在冰冷的堅硬的柏油路上,在繁華的喧囂的城市裡,一點一點爬行與挪動,也許那是堅忍的毅力,對生活的渴求,對生的期望與死的抗拒。多難得,這殘缺了身體的人們!如涅槃般,給生命以希望,給生活以慰藉,給世間以溫暖。我們只是看慣了人間冷暖,你問她們,她們卻看透了人間冷暖,如高僧,看透紅塵般,人世紛擾,阡陌塵緣,都隨清風,都付東水,都視一笑。
世間欣榮,總會在時光的叨擾下落漠,生命卻在繁華時顯得不堪一擊,又在蕭瑟時傲然挺拔,茁壯而頑強。這沙啞的歌聲,似是低吟著歲月的滄桑,卻又似怒吼著對命運的抗掙。誰都無法預知以後的生活是苦是甜,但都在努力著讓以後的生活不會艱難。
這對“歌者”以自己並不太好聽的聲音,使這冷清的清晨多出了些美妙。姑且不論好與不好,至少,給了匆匆的人們以短暫的駐足,瞥見她們的瞬間,會發現這世界原來是如此美好,如此讓人奮進;會發現原來自己不用流落街頭是多麼幸福,原來自己唱歌是要給別人錢才能唱的是多麼可笑;會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富有,穿得乾淨漂亮,人模人樣;會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在起早貪黑,睡不醒又睡不著卻不知為了什麼。我們貧窮一生或富裕一世,窮的裝富,富的擺闊,最後都在虛榮裡消失,生未帶來的,死亦未帶去。
將與這美好的世間分別之際才明白,原來這一世的自由之身,卻從未自由過。
似這對“歌者”的歌:這世界你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