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晴,下了半夜的小雨,上午九點,發現外面陽光明媚,嫩綠色從地面發黃的水杉葉中鑽出來,小白花點綴在綠草中,微風拂面不冷。春天確實來了,小孩呼喚興奮的小狗,我忽然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想起了曾經的朋友。
大概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小夥伴家買了一隻狗,我也非常喜歡,但苦於家裡的經濟實力,父母沒有給我買。那時候,放學後,我就去找小夥伴,看他抱著小狗出去玩,內心盼著等他累了我好接過來抱著,那時候,我就盼著有自己的小狗。在我讀四年級的那個春天,父親從舅舅家給我逮了一隻白中加黃的小狗。那天是週五下午,我回家以後看到小狗,他就歡快的圍著我轉。玩了一會兒有點兒累,就躺床上睡著了,小狗很自然的躺我身邊,舔了舔我的臉也睡著了,那時,我有了我的玩伴,我陪著他慢慢長大,他看著我學習慢慢進步。最歡喜的還是週末,我喜歡帶他去河灘玩。他小的時候,我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追不上或者累了我就抱著他。慢慢的,他可以追上我並超過我,他在前面飛奔,我在後面追,他會時不時扭頭看看我,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偶爾我也會調皮一下,看著他離我遠,我就找個地方藏起來,暗中觀察他的動靜。他回頭看不到我,就趕緊拐回來,一邊跑一邊聞。到我身邊以後就開始轉圈,假裝還沒有找到我,然後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撲到我身上,將我拱倒,用嘴輕輕的咬著,我也會像他那樣,陪著他玩。就算我不小心踩到他,他也不會咬我。日掛當頭或夕陽西下時,總有一個少年帶著一條狗走在回家的阡陌上。等他長大了,個頭比較大,有時候也喜歡和別家的公狗打架,在不敵的時候,還要我去助攻。我陪著他長大,他看著我進步。讀初中時,他陪著我去學校,放學回家到街口吹聲口哨,他就朝我飛奔而來。讀高中後離開小山村去了縣城。第一次回家是軍訓結束後的那個星期,走到街口,一聲口哨,就看到一條白影鋪面而來,圍著我歡呼跳躍,撲進懷裡嗚咽,好像在問我去哪裡了,這麼久不見,我拿出給他帶的鄉巴佬雞腿,塞進他嘴裡。他習慣記住了我的口哨,別人吹,他能聽出來那不是我。高一的那個寒假,家裡還沒有院子。早上起來發現他不見了,我和姐姐哭著跑遍了周圍幾個村找他,沒有找到,過了幾天才確信是被偷狗賊給偷走了,我和姐姐那段時間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
父親看我倆太傷心,就答應再養一隻,這次去姑姑家領了一隻顏色差不多的。由於高中在縣城,我只有週末或者放假回家了帶著他玩玩,和第一隻一樣養著鬧著,和第一隻一樣聽我話。高三結束,我離開家鄉到別的省份去讀大學,姐姐也嫁到鄰村有了孩子。那時候還沒有影片通話,我每次給父母打電話說完事,都會讓父母把擴音開啟,把他喊到旁邊,喊他的名字,聽聽他的嗚咽。大二寒假的回到家已是傍晚,我吹口哨發現他沒有出來。母親做飯時我往炕裡填柴,母親告訴我把狗賣了。母親說小外甥女經常去我家,和街上小孩子們玩的時候經常不小心踩到他或者故意去惹他,有一次他急了咬了一個小朋友一口。父母害怕他再咬人,就瞞著我把他賣了。我沉默了許久,不知多久跳躍的火苗慢慢模糊,一根燒斷的柴從炕裡掉出來,我又把它塞進去,我終究沒有當面哭出來。畢竟大了,畢竟小孩子的成長也重要,畢竟,有些事比他重要。
後來,我再沒有養過狗。後來每次回家到街口,還會想起口哨,只是沒有了那狂奔而來的身影。灰塵蓋住野花,只有孤獨的身影在水泥路上游蕩。遠方,有微風,有口哨,有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