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牡丹,是麗媛歌舞廳的首席歌女。
牡丹牡丹,人間富貴花,要是按以前來說,也算是有錢人才能觀賞的玩物。
是的,牡丹那麼高貴,明豔動人,在那些有錢人那裡也不過是個玩物,就只能玩玩。
我現在也是這樣的。
我就像那些牡丹一樣,有錢人拿著它,可以顯示地位,炫耀資本。
我身為紅極整個大上海的首席歌女,對於那些有錢人,帶出去也是一種炫耀,附屬品而已。他們嘴上說著愛我,而只是想嘗一嘗所謂“牡丹”的滋味,身體需求而已。
就這麼明擺著的道理,我卻還想著能有一個不嫌棄我,愛我的人,仔細一想,真天真。
以前我還想著,我和她們不一樣,我要保留我的貞潔給值得的人,所以我賣藝不賣身,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同時,我也不願意和她們為伍,嬉皮笑臉的說著違心的話,為了能讓有錢人看上一眼,活的能像狗一樣。
這是我最鄙夷的,可是,我好像比她們也乾淨不了......
只是當時年輕不懂事,不撞南牆不回頭罷了。
我小時候,父母就已經不在了,從小就受盡了欺負和打罵,我渴望愛可能已經到了瘋狂的程度。
但我有一副好歌喉和一張姣好的容貌,在我快被打死的時候,被麗媛歌舞廳的老闆發現了,把我帶了回去,取名杜牡丹。
他說:“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他希望我能做到“動京城”,讓人慾罷不能。
我的確做到了,大上海一半以上的男人都痴迷於我。
但我卻一直想著,我一定能找一個可以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他愛我,我愛他就足夠了,金錢名利我通通都不在乎。甚至我可以為了他,放棄我現在的事業,在家相夫教子。
這個想法,曾經快要實現了,可幸好沒實現,不然可能是無盡深淵吧。
那個男人,叫做沈嶽鑫,不是什麼權勢滔天的大帥,也不是什麼家財萬貫的商人。
就一個讀書人,一個大帥小妾的兒子,沒有財力沒有權利,什麼都沒有,就一肚子墨水。
我第一次見他,是因為一次意外。
我呢,紅的半邊天,去到麗媛歌舞廳的賓客,大部分全是為了聽我唱歌,搞得別的歌女生意少,攀有錢人的機會也少了許多。
而我又很高傲,連個朋友也沒有不說,她們看我也不順眼的很。
一次給沈大帥唱歌表演,她們便做了一些手腳,把我的高跟鞋的鞋跟弄壞了,還往我的鞋子裡面放了小石頭。
而那邊,沈大帥催得緊,我當時穿上了才發覺不對勁,可也不能再收拾了。
就是在那次表演裡面,我認識了沈嶽鑫。
我當時站在臺上,看到眾人之中,最邊上,燈光找不到的小角落裡,沈嶽鑫坐在那裡。
坐在沈大帥周圍的人,都在獻殷勤,只有他,在認真的聽我唱歌。
那場表演,我整整唱了三個多小時,嗓子難受的不行,腳也被小石子不知道磨成什麼樣子了。
我故作無事的樣子,鞠了一躬便走下臺,左鞋的鞋跟我一動,便掉了。
我只得踮著腳走下臺。
到了後臺,我把鞋子脫下,腳被磨破了好幾處,因為左腳鞋跟的問題,左腳更為嚴重,都出血了,傷口好不嚇人。
但我知道,我不能這個樣子出去,一定會被那些歌女好好嘲笑諷刺一番。好面子的我不願意把這樣狼狽的一面給那些人看。
正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出現了。
我不記得細節部分了,只記得一抬眼,我看到了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眸。
他也沒說話,幫我大致包紮了一下傷口,拿出了一雙低跟鞋子幫我穿上。
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們歌女不能穿平底鞋招待客人,但你現在這個情況,還是穩一點比較好。”
沒有多說別的話,只是衝我微微點頭,便走了。
我當時就覺得,他不一樣,沒有像別的男人一樣,和我聊曖昧,說情話。
而到後來,我到沈大師身邊敬酒,他也默默的幫我躲過了幾杯。
這讓我更加重視他了。
後來,他總出現在我的視線裡面,也不幹什麼,也不會單獨約我,就是坐在角落看我每一次演出。
我把他真的放在心上,是一次出門,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車伕帶到了一個黑暗的小巷子裡面,然後車伕跑了,一幫小混混把我圍到角落。
我那個時候真的怕極了,我怕他們動我,那樣子,對我來說,我這輩子都毀了。
我拼命反抗,他們卻越來越興奮,直到我反抗到沒有力氣了。
其中一個一把把我推到地上,一點一點去掀開我的衣服。
當我正打算咬舌自盡的時候,沈嶽鑫又出現了。
我就記得沈嶽鑫拿一塊石頭扔向小混混們,然後他便被小混混弄倒在地,毆打起來。
我當時就感動的都要哭了,一個不會功夫,不會打架的男人,竟然能為了我,險些失去生命。
等混混走了,我才敢上前扶他,他被打的鼻青臉腫,嘴邊還淌著血。
我當時就沒忍住,哭了,邊哭便和他說:“我就是一個歌女,不值得你這麼做。”
可他卻說:“涇流合渭流,清濁各自持。”
說著伸手去撫摸我的臉:“我知道,你和她們不一樣。”
那一刻,我知道,我被感動了,同時也對他敞開了心扉。
可能年輕就會這樣吧,能這麼橫衝直撞不多思考的賭,賭自己那時候擁有的一切。
從那天起,我想他想的更厲害,漸漸的,就等不及他來找我了。
我開始給他寫信,約著見面,聊著閒事。
我和沈嶽鑫經常會約在晚上見面,一起赤腳走在光滑的鵝卵石路,那是他發現的一個小地方,沒有什麼人。我們就會泡一壺茶,我坐在旁邊吃著桂花糕聽他吟詩作對。
那一段時間,我心情真是好的不得了,總帶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愉悅。
當牡丹主動綻放,那是最美的。
以前的我,是一朵冷牡丹,冷臉冷心。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牡丹,這更加吸引人了,來聽我唱歌的賓客更加多了。
當然,賓客多了,麻煩的事情也就多了,請我喝酒,想約我去酒店的更多了。
以前還能多多,老闆也有點權利,可以拒絕。
可現在越來越多權勢滔天的開始盯著我,老闆都無能為力,而我就更加沒有辦法了。
我開始著急了,我想讓沈嶽鑫娶我,然後我就不做歌女了。
可每當我說起這件事情,沈嶽鑫都支支吾吾,讓我忍忍,不然就是岔開話題。
後來,他突然消失了,不見人影,連書信也不曾再寄過。
我發了瘋的找他,卻沒有他的一點訊息。
萬般無奈之下,我壯著膽子去了沈府,終於打聽到一點訊息:沈嶽鑫被沈大帥杖責,禁閉,一個月不能吃飯。
我抖抖瑟瑟地問下人杖責的原因是什麼。
那下人就說了一句:“好像是因為一個女的,破壞了大帥的計劃。”
我聽罷,立刻就知道原因了,心痛的無法呼吸,我只能扶著牆防止眼淚從眼眶裡面掉出來,而在沈府門口失態。
我當時只想著,沈嶽鑫為了自己做了這麼多,還吃了這麼多苦,只想著沈嶽鑫的安危。
並沒有想過,沈府怎麼會隨便告訴一個陌生女子這種訊息,按道理家醜不可外揚。
也沒有想過,一個看門的下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訊息。
我當時真是傻的可憐。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外面渾渾噩噩走了一夜,腳被磨破了也沒有什麼感覺。
後來等我回到麗媛歌舞廳的時候,老闆找上我,說是沈大帥約我去沈府演出。
沈府……
聽到這個詞,我基本上沒有理智了,我就想著一定要把沈嶽鑫救出來,如果貞潔和沈嶽鑫,一定要失去一個,我願意失去貞潔。
那晚,我就去了沈府,被沈大帥抱到床上,我閉著眼睛,手摳著床單,主動接受沈大帥。
一陣翻雲覆雨過後,沈大帥起身。而我眼角劃過一滴淚,心裡對沈嶽鑫說著對不起,覺得他一定會諒解。
因為我們之間是愛情啊……
可我耳邊突然傳來沈大帥譏笑的聲音:“沈嶽鑫那小子有點本事,說能讓你主動上我床,還真的做到了,哈哈哈。”
這些話讓我愣在了原地,我哽咽地問:“沈嶽鑫做的?”
沈大帥見狀,又說道:“對啊,就讓我給他點兵,他要是能把你帶過來,我就把商鋪和碼頭給他一半。”
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就像是碎了一樣,疼得我眼淚直掉。
“你考慮考慮,做我的九姨太如何啊。”說罷,沈大帥便走了。
我快速的穿上衣服,連鞋子也顧不得,打聽到沈嶽鑫的住處之後,便跑了出去。
我記得那個時候,老天和我一起哭,下了一場大雨,我摔了特別大一跤,衣服大部分都沾上了泥,手臂還被劃了好長一道傷疤,血流的很多,可我也顧不得。
見到了沈嶽鑫,我根本顧不得形象便問他:“你愛我嗎?”
他譏笑一聲,那是我最討厭的笑容,因為讓我覺得很丟臉很失尊嚴,可我沒有走,還在等他的回答。
“你說什麼?”
“如果,如果你愛我,那我們就私奔吧,我那裡還有些錢,我們找個好地方,我們……”
“夠了!”沈嶽鑫打斷我:“你只是一個歌女!”
“可你說我在你心裡是不一樣的!”
“你覺得你能配得上我嗎?你已經不乾淨了,不乾淨了就和那些歌女一樣!別再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不配!”沈嶽鑫每一句話都刺的很準,紮在我心上,刻骨銘心的疼。
原來,初次相遇是假,捨命相救是假,因我杖責是假,對我的愛意更是假。
我只不過,只不過是他上位的工具罷了。
現在我不乾淨了,哈哈哈,不乾淨了……
配不上了……
從那之後,我很喜歡下雨天,特別是下大雨的時候。
雨下的越大越好,這樣就分不清是淚水和雨水了……
我最後一次見沈嶽鑫是在我和沈大帥拜堂的時候。
他成了別人嘴中的“後生可畏”,想嫁給他的名媛變得多了起來。
而我變成了沈大帥的九姨太,曾經令人痴迷的杜牡丹早就死了,如今就剩一具空殼,對於未來不包有期待,也沒有可期待的了。
我不知道我以後會怎樣,活多久,但我想看著沈嶽鑫娶妻,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