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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下的孤淚(57)

我的內心像是塞著厚厚的棉絮,既壓抑又輕浮,小琪因為病痛的原因在我面前顯得有絲卑微,儘管她表面上裝著樂無其事,可她的內心已經實實在在地寫在本子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料到她會如此的悲觀和內疚。何為家,家的定義不只同在屋簷下,更在於它的內涵——家的責任和擔當,從外往裡看,家庭成員是獨立的個體,從內往外看,家又是一個整體,整體出了問題,家庭成員都逃不了干係,都有責任和業務來協同解決。就拿這次雙方家長不約而同飛來都市,要不是因為責任和愛,怎麼會有如此的同步?

我不清楚小琪為何有如此想法,她似乎站在道德的至高點——擔心自己的身體而寧願選擇退出,表面上說是在替對方考慮,但於我而言,恰恰是打了我的臉,在琪琪身體這個事情上,我認為自己做了件正確的事,儘管有時也會稍有不甘,但我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命運的選擇是上天註定的,我最初落魄時,是小琪背後的鼓勵敦促著我往前走,她也並沒有表現得如何勢利,按照當時的條件,她完全可以去尋找屬於和她匹配的幸福,可她並沒有,為何現在她卻主動放棄我倆年來修葺起來的愛之長城,小琪你真認為這種放棄就能體現出你的高風亮節?就真的能幫我走出情感的深淵?

錯,大錯特錯!

廚房裡小琪在連續地喊著我,她想讓我給她倒一杯牛奶,她有早晨喝上一杯溫牛奶的習慣,我一點精神都沒有,我站在窗外望著廚房餐桌邊的小琪,她一副飢腸轆轆的樣子,嘴裡還在回味剛才喝下的胡辣湯,眼睛四處張望尋找著有啥好吃的,昨晚她的胃口並不差,為啥今天飢餓到如此地步。

臨近中午,雙方父母和琪琪哥一家來到陋室,原本就不大的房間一下子顯得擁擠了起來,家裡的凳子不夠,他們體諒地坐在床邊,我穿梭在人群中忙著倒茶,哥哥家的小囡牽著姑姑的手站在窗邊正在欣賞戶外的屋簷下有節奏落下的雨滴,小儲站在琪琪身邊,他倆偶爾會說起一些病理方面的知識,看得出來,琪琪的面色稍有紅潤,有小儲專業醫師在身邊,她明顯有了自信。

中午飯又是在飯店裡吃的,我因為惦記著傍晚的火車,胃口並不怎麼好,面色顯得一絲焦急,每次動身離開,我都有焦慮之感,總感覺最後離開的一天不是假期,心裡總是惦記著會不會忘記帶什麼東西之類無稽之談,我跟小琪說過這種感覺,她默然點頭,她也有類似的感覺。

化雪天特別冷,我勸琪琪就不用單獨送我了,她一開始顯得不樂意,之前都說得好好的,為啥突然不讓她前往了,至少她現在還是好好的,她這話一說,我的眼淚就要流出來,我只是擔心天氣不好,你的體質又差,跟現在感覺好不好沒有什麼關係。

我倆現在怎是莫名地聯想到以後的樣子,再說那種假想也不一定會真實出現,為何要有意無意去折磨對方呢?

小儲出來解圍,他答應陪琪琪一同去車站送我,我這個之前如我同樣感情荒漠的弟弟,現在卻是越來越溫情了,會體貼人。

惜別父母,我們仨佔進了計程車直奔火車站,街上的小車拖著尾燈,吐著濃煙,消失在四面八方,臨近年關,外出務工的農民工兄弟早早準備回家過年,他們擁塞的揹包裡塞滿了一年勞動所得,為家人購買的各種禮品,凍僵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年在外的辛勤,終於換來了家人的團聚,有努力就有結果,有渴望就會有團圓。

因為小儲的陪伴,我對小琪的擔心蕩然無存,我輕撫著她的腦袋,貼近她的耳朵和臉部,“寶貝,認真養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她望著遠處的眼睛裡噙著淚水。

“你也照顧好自己”

“等我回來”。

她再“嗯”。

她不願再看我立在窗臺向她無力地揮手,轉過臉去,掩面而泣。

身邊的小儲有意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人生何處不分離,人生何處不相逢,琪琪,等著我。

我夾在陝西老鄉中,他們地道濃郁的陝西方言中帶著東南方的普通話,聽起來稍有別扭但並不覺得突兀,南北人群流動,變化的不僅是他們說話時的表情和言語,就連他們的思想也跟著時代脈搏在跳躍——我能從他們的交流中明顯地感知出來。他們除了在感嘆自己知識的匱乏和無一技之長外,也在相互交流著各自在勞作中學到了什麼,甚至在琢磨著準備把家裡的親人也介紹過來,我抬眼望著興奮的鄉村農民,他們黝黑的臉盤頓時印堂發亮,眼睛裡有著藏不住的開心。

列車賓士在由南向北的隴海線,夜幕下的廣袤山川間或著高聳的明燈,車外寒風凌冽,車內卻是溫暖如春,有嫌熱的年輕人甚至脫下了外套,露出嫵媚、輕薄的羊絨衫,我突然意識到大家的生活水平上了一個質的飛躍,這個變化首先從穿著上就看得出來,我上大學時,隨處可見的都是土氣的行囊,剪得齊平單調的鍋蓋頭,很難看得出有差異化,全然不像現在,車廂裡的男男女女花枝招展,青春富有魅力。

可我的內心怎麼也停不下來,我還在想著車站上一臉沮喪的小琪,我覺得她孤苦伶仃的樣子好可憐,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接下來她在我腦海裡的影子就定格在這個樣子?

可我必須冷靜下來,我既然決定離開了都市,我就必須要放下,我的生活裡不能只有琪琪的病痛,我要努力奮鬥,把這半年失去的時光追回來。

從上次宇軒和我的交流中,我知道自己落下了很多。導師已經簽訂了新專案,安排了幾位得意的學生進了專案組,原來專案的同學拆散了,由老師根據他們一年多來的專案經驗和學習能力重新配對組合,宇軒和一年級的博士男生組合在一起,一開始感覺倆人配合得並不默契,在一些關鍵問題和觀點上,他們甚至存在很大的分歧。

我的去向宇軒一直沒跟我說,我預料到導師對我已經另眼相看了,接近兩個月的缺位,我原本並不紮實的基礎又要被落下很多。宇軒不想告訴我,只是擔心我惦記著學校和照顧兩邊的事,反倒影響自己的心情。

我確實有些累了,我身心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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