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學院的校徽塔下,往西南方向望,透過深秋銀杏樹上稀稀疏疏的黃葉,目光再與實驗樓的樓頂交鋒,便能看到遠處有根深褐色大煙囪高高地矗立著,時常冒著滾滾的白煙。那是一座火葬場,無論生前是光鮮亮麗還是窮困潦倒,在那裡一把烈火然後一抔土。去年我的鄰居,一個六十多歲體格硬朗的老頭兒逝世了,那天正是他的生日,兒女子孫齊聚一堂。大家熱熱鬧鬧地吃著午飯,他也是談笑風生,驀地他在飯桌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被喊醒。命運有多嘲諷,今年的生日變成了明年的祭日。命運有多嘲諷,上一秒還有說有笑,下一秒親人離開了,毫無徵兆。
劉媛媛有篇演講叫《我該如何存在》,她在農村起喪中看到後人掘先人墳墓,掘土幾尺挖出的只有一縷頭髮和幾顆牙齒,年少的她當晚再也睡不著了,她開始思考自己要怎樣流芳百世、流傳千古。有位作者講了在過去一年他在網上賣出了367件壽衣,作為客服她聽到了很多人的故事。死因千千萬,生者的悲痛卻是相同的。網路統計“年度最心酸的一句話”中,“父母在尚有來處,父母無全是歸途”一句居榜首。有人說:“我要特別努力,不能讓父母老去的速度超過我邁向成功的速度。”火車上一個中年男人捂著臉哭得讓人揪心,大家靜靜地看著他的眼淚從指縫滲出,又“啪”的掉在地上。過了半個小時,他狠狠地吸了下鼻涕,先張了口:“又有什麼辦法,到了這個年紀,就得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離開”。之前我給自己診斷有輕微焦慮症,我突然覺得那種焦灼大抵來自恐慌。以前是高考,現在是未來,以後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掙大錢?我也常在哪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莫名恐慌哪天我最親近的人突然離開我,我該怎麼辦?老師說:“烏鴉反哺,小羊跪乳”;老師還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感恩課堂上講師大聲的問:“臺下有誰敢說自己以後的每月工資可以給父母一半?請舉手”,看見別人舉手了,你怯怯地也舉起了手。到底以後誰能給父母一半的工資,其實誰也說不清。
曾經聽人講過一個故事:阿狸陪媽媽去山頂看夕陽,落霞把整個世界都塗上了金色,整個山脈散發著光輝。山頂的風有點大,他在媽媽身邊很溫暖。媽媽忽然說如果她有一天死了,就要埋葬在這兒,這樣就能每天看到這裡的夕陽了。阿狸問:“死是什麼?”媽媽說:“這可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就是暫時離開的意思吧!”阿狸說:“那多久回來呢?”媽媽說:“嗯…….也許很久。”阿狸說:“我乖乖上床睡一個午覺,你就回來了吧?”“我坐小鎮的火車,從第一站坐到最後一站,你就回來了吧?”媽媽微笑著搖頭。“媽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媽媽笑著摸著阿狸的頭說:“我的傻孩子……”阿狸哭得很傷心:“那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啦?我不要!”“不會的,小阿狸。”媽媽抱著小阿狸微笑著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儘管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再也看不到我,但是你會感覺到我在安靜的陪伴著你。”“當你在後花園的時候,我從廚房的窗戶安靜的看著你。”“當你在廚房的時候,我在臥室為你打著毛衣。”“當你在臥室的時候,我在客廳看著報紙。”“當你在客廳的時候,我在後花園整理我的百合花。你看不到我,我卻未曾遠離過你。”“我的小阿狸,你要知道,我永遠愛著你。”於是在那個黃昏,聽不太懂的小阿狸忽然覺得有些悲傷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