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日記

寫了春夏秋冬

四季不斷重複

但每次的季節變換都讓人在意

是流淌著的時間

使她變得這樣重要的吧

周國平說

誕生是一輪詩意的太陽

在它的照耀下

人間一切苦難都染上了美麗的色彩

由於你的到來

我這個不信神的人也對神充滿了敬意

你奇蹟般的誕生使我相信

你像是新鮮初放芽的綠

柔嫩喜悅

像個小狗熊

我可以從頭一直親到腳趾頭

可愛得要死

只要把你的頭放在我胸口

就能使我覺得幸福

一粥一飯

我愛極了做母親

和媽媽的一瞬間 |攝於秦漢衚衕

母子之間如果早一點做朋友

真是福分

是在某一時刻吧

突然發現你長大了

你說，“媽媽，你跟我說話的方式

還是把我當14歲的小孩看待

你完全無法理解我已經是個成年人

你到今天都沒法明白

你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

他是一個完全獨立於你的‘別人’”

你的話讓我驚訝

你茂盛生長

我快要跟不上了

但沒關係

這是我們關係更正的開始

不要囿於身份

父母和孩子

也可以在某些時候是朋友

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告訴我

儘管你也說我老回答同樣的話

我想起我的媽媽

更理解了母親

這世界上有一個女人

不知道為什麼

為我做了很多事

頭十年，每天省下自己的每一毛錢

為我無窮無盡地提供吃的喝的用的

後十年，什麼粗工都願意做，為我籌學費

她的手上生了繭，因為日夜操勞

她無論如何要讓我受高等教育

我終於受足了教育

而且受的教育越高

我走得越遠

她歡歡喜喜

目送我遠行的背影

這個關係很怪異

她究竟欠我什麼呢？

和媽媽的一瞬間 |秦漢衚衕留

這是一位作家寫給自己母親的信

讓我想起自己的媽媽

孩子，當你每次上學工作離家的時候

我也曾這樣目送過你

對你的愛，我需索無度

但我卻不曾想到自己的父母曾目送

這麼需要過我

為人子女，為人父母

兩種角色我都體驗過了

便更理解了母親

好在一切都不晚

你幫我認識到了這一點

所有親密的關係

都是需要努力的

相互理解與疼惜

生命是兜兜轉轉的延續

我看著已經步履蹣跚的母親

她眼皮垂下來，蓋住了半隻眼睛

語言堵住了，有疼痛說不出來

曾經充滿彈性的肌膚，像枯萎的絲瓜垂墜下來

我，可以給年邁的母親什麼呢？

母親

我已經無法改變什麼

但是我發現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而且只有留在你身邊時才做得到

因為在你身旁

我可以用棉花擦拭你積了粘液的眼角

可以掀開你的衣服檢查為什麼你一直抓癢

可以發現讓你聽什麼音樂能使你露出開心的神情

我可以讓你坐在我書桌旁的沙發上

我做什麼，你就在我的視線內

如同我的孩子小時候

我把他們放在書桌旁視線之內一樣

想休息了，我就會在沙發裡跟你擠一起

讓你的身體靠著我的身體

因為留在你身旁

我終於第一次得知

你完全感受得到我的溫暖和情感汩汩地流向你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天長地久

你必須把片刻當做天長地久

那些陪伴著的瞬間

才是唯一的天長地久

——部分節選《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