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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仲夏的第一天,我背起行囊,徒步去一個叫做理塘的地方。霜降過去了許久,而我也即將到達那個被稱作世界高城的地方,這一路我行色匆忙,只為儘快到達此行的終點。目光向西邊遠眺,夕陽灑在雪山上,看起來像一片飄動的金色絲綢。山腳下是一座小城,於是我繞過波光粼粼的碧湖,向小城走去,在那裡稍作停留。

走在黯淡的路燈下,只有影子相伴,撥出的氣息在眼前凝成水霧,我拉緊黑色外套的領口,低頭走進了右手邊一座名叫圍城的小酒館,繞過吧檯,我在燈光捕捉不到的角落坐了下來,希望一杯烈酒可以驅散身上的寒意。或許因為是週五吧,人很多,但大多隻身一人,比起對飲,可能他們更想用獨酌來忘卻纏人的煩惱,尋求片刻的寧靜吧。

不久,旁邊坐下一個穿著廉價西服的人,把黑色的手提包放在座椅後面,鬆了鬆領帶,他掏出一支菸咬在嘴裡,雙手在口袋裡找尋什麼且愈發急躁,沒多久他看向我桌前的Zippo,於是我示意他自便。眼前煙霧繚繞,他顯得平和許多,微笑著與我攀談起來。幾杯烈酒下肚,他開始向我談起他的生活,透過他的眼鏡,我看到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寫的是不甘和無奈。大學畢業後他去了南方一座繁華的城市,工作很穩定且事業有成,但他的戀人卻選擇了這座小城。無窮盡的爭吵讓他明白時間和距離就像風沙,眼看著童話般的愛情被它們一點點吞噬,卻自己無能為力,淚流滿面。於是他不顧父母和朋友的極力勸阻,來到這裡守護愛情的枝丫,展開新的生活。但接踵而至的挫折和巨大的壓力讓他無處遁形,沒多久,爭吵又開始了,只不過換了個理由而已。他說他很懷念過去的生活,但是那也只能是懷念,再也回不去了。沉默許久後,他捋了捋凌亂的頭髮,擠出笑容和我說:“所以即使是現在也要努力的生活啊”。在酒館門口道別後,我沿著馬路前往住所,將領口稍稍鬆開,讓冷風吹進胸膛。有時候在已有的生活圈內,外面的一切總會給人星河滾燙,盡是人間理想的錯覺,但是否真正適合自己卻全然不知,也無暇顧及,只堅信那裡遍是詩和遠方。但人生不過午後到黃昏的距離,茶涼言盡,月上柳梢,既然選擇跳出原來的生活圈,來追求自己認為生命中更美好的事情,那便要毅然決然地放下對過去的執念,過好自己曾經渴望的生活。

在甘孜藏族自治州,有一處毛埡草原,藏民稱之為“平坦如銅鏡的草原”,這便是“理塘”在藏語中的意思。理塘被他們認為是世界高城,這裡離天空格外的近,離白雲格外的近,離白色的野鶴也格外的近。跨越兩個季節,我最終來到了這裡。閒適地穿梭在古巷中,耳邊響起倉央嘉措的詩,眼裡浮現倉央嘉措的事,我盡情感受它的純潔與安寧。其實在霜降的那個夜晚,在名叫“圍城”的小酒館裡我便知道自己這一路走來是為了逃避自己生活中的種種煩惱,但從那時開始我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義。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獨一無二的城堡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雖然不夠精彩,但也足夠安逸,每當抬起頭環顧四周,目光所及只有佈滿青苔且高聳入雲的城牆,還有如城堡那麼寬的天空。外面的世界對城牆裡的人有著巨大的魔力,但坐落在城堡北面的大門只能開啟一次,走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而迎接你的是另一座圍城。而我需要做的便是守住自己安寧的心,珍惜眼前美好的事,保護身邊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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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張甲玲 | 記 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