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吐綠的故鄉,河水倒映藍天白雲。巒山就像挽臂的小姑娘,杜鵑花為山頭繫上了彩綾子,山腳鋪展泛綠的寬擺裙,縹緲的霧紗,披在少女的肩頭。
看到自己播種的玉米種子,在壟上長出了鮮活的生命,很是親切。它們牽動著我的心,為了讓幼苗集中營養成長,為了農民鏟地方便,星期天或放學後,我組織身邊的同學參加間苗勞動。七八個人組成的小組,每人一壟並排間苗,彎腰低頭觀察秧苗,留下健壯的,拔下瘦小的弱苗。我們像一群小鳥,在田地裡蹦蹦跳跳地幹活,嘰嘰喳喳不住嘴。
接觸了寬敞的土地,就像進入伊甸園,一下打開了我的心門,放眼綠野,盡情深吸溼潤的空氣,享受間苗的快樂,鍾情苗汁兒染到手指濃綠的色彩,咋聞淡淡清香,細品甜絲絲的味道。
蓉蓉是城裡搬來的獨生女,她看到我們在田間可以施展才藝,就加入我們的隊伍中,她貪戀在地壟裡玩石頭。我們先到地頭的人,都要回頭幫她間苗。
勞動休息時,我們就坐在地頭唱歌跳舞,在大自然的舞臺上盡情釋放童心,參與的小夥伴,將得到一束野花的獎賞。
有群黑螞蟻搬家,熙熙攘攘的黑蟻隊伍,浩浩蕩蕩地朝一個方向爬行。有長翅膀的,沒有翅膀的。螞蟻會藉助力量,用足腳滾動大於身體的羊糞,它們齊心協力地做一件事。這些神秘的小生命,撩起我的興趣,捉到一隻大螞蟻,揪掉頭上的觸角,放到地上,只見它像驢拉磨一樣奇妙地轉圈兒。
遇到了螞蟻搬家,預感一場雨要來臨,我盼望著。
兩天後我們在間苗中,天空漸漸陰暗,烏雲濃密凝聚,鳴唱的鳥兒藏了起來,風兒也睡著了。突然吹過一陣涼風,沙沙地掀動樹葉,秧苗伸展雙臂,仰視蒼天,喜迎貴如油的春雨降臨。雨點兒噼裡啪啦地落下,我領小夥伴們跑向大姐家。
我們用雨休在大姐家表演節目。我偷偷越牆回家取來手鼓,與大姐夫的二胡為大家伴奏。我們圍坐在磨盤一週,首先是擊鼓傳花,鼓點停止在哪裡,那個人就為大家表演節目。小梅獨唱《我是公社小社員》,博得一片喝彩聲。小珍的《我愛北京天安門》,小琴的《一分錢》等歌曲贏得同學們的喜歡。蓉蓉的舞蹈《娃哈哈》一出場,就讓大家歡呼雀躍。她柔軟的手臂,舒展的動作,優美的腰姿,好像她是為跳舞而生的。
我用木棒當話筒作主持。笑聲和歌聲,與窗外淅瀝的雨聲合奏樂曲,悠揚的二胡為歌聲插上了騰飛的翅膀。隔牆有耳,十分投入的我,突然聽到媽站在牆頭喊:“三丫兒,回家餵豬。”“聽到了。”我答應著,示意大家繼續娛樂。我邊往家跑邊想:媽就知道使喚我幹活,真掃興。雖然她今天不許我玩兒,還是支援我去田地裡勞動的。
在我純真的童年,激情燃燒的歲月,遇上了共成長的秧苗,給予我意想不到的歡心和收穫。
那個春天的最後一次間苗休息,我們坐到古杏樹下的草坪上,享受廣闊舞臺帶來的喜悅。這次演出,我編寫了《勞動最光榮》的小快板,有小志和福生朗誦,其他同學按節拍敲擊石頭伴奏。小梅領唱《學習雷鋒好榜樣》,蓉蓉肩背竹筐,頭扎花巾,跳舞《採蘑菇的小姑娘》。集體遊戲《老鷹抓小雞》,《丟手絹》,《拔蘿蔔》等。我們的歡聲笑語引來路人駐足觀看,生產隊長和鏟地的農民也湊了過來,他們肩扛鋤頭,嘴叼旱菸,精神飽滿地來看熱鬧。
生產隊長站在杏樹下激昂地說:“社員同志們大家好!我們要向孩子們學習,他們用稚嫩的手為生產隊間苗,為秧苗的後期管理提供了寶貴的時間,真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啊,我代表隊部感謝小社員們的勞動,我們要為他們記上公分。”稍後,老社員們也獻上了歌曲,他們用鋤把做琴絃,石塊兒敲擊鋤頭充當打擊樂器。別樣的旋律穿透土地,直衝雲霄。
田間地頭做舞臺,用歌聲傳遞心聲。身旁害羞的貓耳朵花激情綻放,腳下綠茸茸的羊鬍子草鋪在地上,像高山瀑布垂掛,又像梳理成形的靰鞡草,土黃與翠綠跳躍的色彩似潑墨畫。我們把細軟的草編成辮子,摘下野花插入期間,打扮後的花辮子,就像昂頭綠野的一群小姑娘,她們昂起頭挽著手,藉助風的旋律,向日月星辰唱響田野交響曲。
我們像螞蟻啃骨頭一樣的堅持,間下一棵棵、一壟壟、一片片多餘的幼苗。留下的壯苗,沐浴陽光,紮根貧瘠,吟唱著蓬勃的希望……
202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