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天氣，街頭的樹梢還掛著枯的葉，抬眼望去，像是天幕上粘著的一幅枯黃的幹葉畫。天空，湛藍如洗，高遠而深邃，只一眼，便似要醉去，或者要窒息。陽光正好，千山朗照，萬壑風清。

女兒生日。免不得要操辦一番，不是說生活需要儀式感嗎，我還是很在意的。昨夜便與她商議，可有想法？最後不過是要一個蛋糕而已。小孩子，到底不會貪心，只是覺著，生日有個蛋糕就好了，如晴空，藍的無瑕。

但是我總是要表達一下的，哪怕是親手做頓飯也好，畢竟，那是注入了我的心思的。我似乎也最喜歡這種表達方式——父親、母親、妻與孩子，每當他們過生日時，我都會親手為他們做一餐飯。吃，不是最重要的嗎？為愛的人做一餐飯，我是快樂的，能有為愛的人做飯的機會，我更是快樂的。

妻早已訂了蛋糕，女兒帶上那頂生日皇冠，閉上眼睛許著她的小心願——我的女兒，我惟願你是健康快樂的，我也偷偷的念著。

“今天女女生日，爸爸開心，我要喝杯酒！”

“好啊，爸爸，我來給你倒。”

女兒總是喜歡給我倒酒，每次，當我想喝酒時，女兒都會趴在我身上，兩隻小手掂起小酒壺，為我注滿一杯又一杯，一壺酒倒完，尚意猶未盡。

“爸爸，再喝一點吧，我再給你倒。”

“好，再給我滿上！”

這樣的時光，會有多久呢？怕是像街旁的樹葉，終究會飄落。雖然在孟春時節，它們還不捨的黏在枝梢，那不過是一點執著罷了，到底是有一點悲慼的意味。可是又能延續多久呢？這個時候，是需要一點感慨的，似乎需要設定一個將來的父慈女孝的溫馨場面方能應景。但是，我並不是這樣一個無聊的人，女兒已經帶給我最大的快樂了，我養育她，她快樂我，現時兩清，各不相欠。只是，我還是有私心的，倘若，倘若在今後漫長而又短暫的歲月，你仍能為我斟滿一杯酒，我怕是要快樂到瘋！

街上行人匆匆，廣場更是熱鬧。滿廣場都是放風箏的人，飄飄揚揚，佈滿天空。女兒久已要去放風箏，今日，便是正好。可是我到底是個笨拙的人，我並不能將風箏放飛，女兒便也沒了興趣。但我依舊來回奔跑，放線、收線，失敗，再來。初春的太陽竟有夏日般酷烈的感覺，須夷之間，汗溼衣衫。放風箏的人，總是要將風箏放飛才好，總不能，買個風箏拿在手裡玩。那麼女兒，總是要離我而去的，哪怕是覺著便宜了那個小子而心中忿忿，那也只得忿忿了。

人間總有不期而遇的事，或者是，知到會來，卻仍是意料之中的猝不及防，比如生離，比如死別。這人生啊，就是這樣狗屁倒灶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一如我無法阻擋父母老去的步伐，我亦無法阻擋你放飛的夢想。

那就這樣吧，遠山尚看不到草色，你歡快的笑臉，已盎然了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