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中國｜鄉村過大年#

醒得比意料的早，村子還很安靜，遠處略有一兩聲狗叫，夾雜著叮叮噹噹的羊鈴聲。

雖然很困，但實在睡不著了，嗓子咽口水的時候有點疼，回家來每天夜裡的圍爐深聊，話說得太多，應該是上火了。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回家再也睡不了懶覺，一點的興奮，一點的不塌實，都在告訴我，這裡不再是我的家，已經成為故鄉。

索性起床，看太陽剛剛翻過山頂，光芒萬丈，這是一個溫暖晴好的日子。

故鄉是宜都的一個小山村，年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爬到山頂遙望遠方的枝城長江大橋，橫架在玉帶一般的長江之上，偶爾能聽見火車汽笛，那就是繁華與夢想。

我想翻過那座山去進入城市生活，不必每天餵豬放羊，不必日出而作，所以從來都不缺乏學習的動力。

雖然家貧，雖然周邊只剩下我一個女孩子還在讀初中讀高中，但母親卻從不會說讓我放棄讀書，或許就是因為母親出生在一個破落的地主家庭，知道識字的好處。

所幸努力終有收穫，終於在17歲的時候翻過那座山，搭上了夢寐以求的火車走向了遠方，把這兒變成了故鄉。

縱然是故鄉，一切都是少年記憶中的模樣。

家門口的這棵柚子樹是父親出門做活時帶回來的樹苗，父親是個篾匠，總會挑一擔竹篾出門，偶爾帶一點新奇的小東西給我們，雖然不苟言笑，但那已經是他最溫柔的方式。

柚子樹終於慢慢長大能夠掛果了，從未吃過柚子的我對這棵樹充滿了期待。

有一個冬天特別冷，門口的小堰塘結了厚厚的凍，非要用鋤頭敲破一塊冰才能用上水；柚子樹也被凍死，父親砍斷枯樹的時候，我很傷心。

但暑假歸來時，發現又長出了新枝，然後一天天在期盼中長大，掛果，就這樣靜靜地告訴我什麼叫成長、希望和堅強。

大哥準備趕羊上山，順手拿起一根竹棍跟他同行，叮叮噹噹地沿著山路而上。

山仍然是那座山，但田已不再是原來的田，退耕還林之後，曾經種紅薯種玉米的田現在全部種上了各種樹。

我們的菜地成為最後一塊山地，但即便圍了柵欄也種不了太好的作物，大哥說有時候野豬會拱。

想一想都會很神奇，這是自己少年時爬過千百次的山，幾乎踏遍過它的每一個角落，記得每一株石壋邊上的金銀花，按時採了賣錢買作業本；也記得每一塊田邊的刺莓，及時發現紅了解饞。而如今，這已經都是野豬的地盤。

人跡罕至的山上卻在這樣的不經意間長大了很多的野櫻桃，在山中雜樹間如一個嬌俏的么妹兒，繁花似錦，引來蜜蜂和小鳥在枝頭喧鬧。只是怕我沒有機會嚐鮮了。

山裡的生命也真是頑強的，如這出生才十來天的小羊羔，已經非常活潑善跑，一邊淘氣地亂跑，一邊咩咩咩地追著羊群上山。

跑不快還愛亂跑，我總擔心它們跟不上羊群，大哥說，沒事，落遠了羊媽媽就會回來找，根本不需擔心，每天他都是這樣把羊群趕到高處，然後吃飽了自己會回家。

站在山腰間遠望，近處是山，遠處也是山，層層疊疊的山巒之間鎖住了我的思念。

時間如白馬過隙，昨日似乎還在眼前，爬過的山徑還在，穿過的林間依然，羊群的丁當鈴聲如記憶中一般清脆，只是氣喘吁吁的時光告訴我，歸來你已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