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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怕死,喜歡活著。很多人不怕死,視死如歸。那些怕死的或許並不一定真的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

人的生命有價值嗎?當然有價值,但從人的一生來看,其實毫無價值。價值只是人類社會規定的,並不是天然存在的。人生不帶來任何東西,死不帶走任何東西,只是經歷一生,體驗一生,就是這經歷和體驗也會隨著死亡一併煙消雲散,那麼,人的價值除了給社會做出貢獻,負責傳宗接代之外還有什麼體現呢?

但人的生命是有價格的,一個人勞動力的價格總和就是這個人一生的價格。保險公司理賠的時候就是依照一個人勞動力價格來賠償的,也就是說,人命是有價格的。雖然人的一生不免要結束,要無可挽回地走向終點,但還是有很多人留戀生的世界,而不願意走向死亡。是不是他們沒有體驗過死亡就把死亡想象得很可怕?或許有這方面原因,但死亡不一定就是可怕的,可怕只是人類的定義,人類對於死亡是未知的,也就不具備定義權。或許死亡是幸福的,抑未可知。

但很多人仍舊懼怕死亡,可能過分留戀生的世界,而不想走向未知的死亡世界吧。如果人死亡之後走向了另外一個世界,那麼人們的擔心起碼是多餘的,懼怕就更是淺薄的。社會的規律讓人們明白生命的價格,只是人們不願意去面對。

他們或許並不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譬如一個年邁的老頭,得了重病,要是讓他立刻就死,能獲得幾百萬的報酬,如果他有兒孫的話,肯定會死的,把幾百萬的報酬留給兒孫;譬如一個不知道死亡為何物的年輕人,讓他獲得幾百萬的報酬,經歷一番死亡體驗,沉睡十幾年,然後甦醒過來,他肯定會去做的,即便知道死亡為何物的年輕人也會去做的,因為他那十幾年的勞動力價格根本就不值幾百萬;譬如一個普通人在街上走著,被突然的車禍奪去了生命,他肯定會留戀塵世的生活,只不過身不由己,靈魂已經到了死亡的境地,要是他提前知道會出車禍,他還會在那個時間點走那條路嗎?如果他知道事情已經不可避免,是不是會交代後事,坦然赴死呢?如果他知道保險公司要賠償多少金額,是不是要選擇死與不死呢?

那麼,問題來了,被動的突如其來的死亡不具備選擇性,能具備選擇性的死亡都是功利性的死亡。譬如一個人被車撞了,突然死亡,不具備選擇性;而一個人輕生,跳樓自殺,就具備選擇性,他可以選擇生也可以選擇死。就像莎士比亞戲劇《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說的那樣,“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既然人能夠選擇速亡,而且具備功利性的選擇,就一定有一個值與不值的問題。如果自殺的人覺得人生不好,社會不好,身邊的人都不好,就要到另外一個世界尋求解脫,那麼他們起碼認為死亡是值得的;而當一個人被動死亡,並不想死,或者根本沒考慮怎樣去死的時候,死亡就突然來臨了,那麼他一定會認為自己死得不值的。很多恐怖片中的鬼怪就是這樣來的,認為自己死得不值的,就要到人間來弄點事情,算是體現自己價值吧,起碼他們有牽掛的人或事,認為自己還沒對一些人負責,還沒辦好一些事就死去了,就要到人世來儘自己的義務。可是,他們明明已經死了,那麼,他們的魂魄就會出來做事情了。

魂魄的有無還不知道,起碼恐怖片的導演們是知道人的價值的。當一個人從出生之後就被告知一生所創造的價值,那麼這個人還會生活得有滋有味嗎?當然不會,人生的魅力在於諸多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會讓人覺得有意思,有探索的可能,要是一切都被設計好了,還告訴了那個人,那麼,那個人也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當一個人坦然赴死的時候,他起碼知道了自己的價值,認為死是值得的;當一個人不想死的時候,並非怕死,而是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但死亡又是不可避免的,人們也就不得不和塵世做一個告別,甚至有的人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就匆匆而逝。起碼他們認為自己死得不值,但別人只能評判,卻不能參與死亡事件,也不能把他們從死亡境地拉回來,讓他們重新選擇。

於是,當一個人知道死的價值的時候也就不怕死了。怕死的都是想不開的,也都不想立刻兌現死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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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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