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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自去世到現在快十五年了,但我時常還想起爺爺。雖然爺爺去世時我還小,但爺爺簡樸的生活作風以及穩健、達觀的處事方式,在我的腦海中永遠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痕。

爺爺有一副硬朗的身板,年級大了越顯得精神抖擻。爺爺在農村呆了一輩子,沒怎麼出過遠門,他把莊稼做的很細,在他們那代人中有很好的口碑,村裡村外都知道爺爺是個能吃苦的人。一直到爺爺七十多歲時,他還忙裡忙外,幫兒女做些家務事,總是不喜歡閒下,去世前的幾個月還下地做農活,爺爺真的是勞作了一生。雖然爺爺是一個普通的農民,沒什麼別的謀生手藝,但他憑藉他的一雙勤勞的雙手養活了他的兒女。

爺爺那一輩人是很苦,先後經過了抗日戰爭、新中國成立、朝鮮戰爭、文化大革命等影響整個中國命運的重大事件。在飽經戰爭與顛簸磨難中成長起來的他們這一輩人,有毅力、有志氣、有豪氣、有勇氣面對所有的苦難與磨礪,在那些戰爭、運動中,他們拼搏著、盼望著……除了刀光劍影的戰爭,其中文化大革命對他們那一代人的影響、甚至迫害最深,很多年齡稍大的長輩都清楚的記得文化大革命對他們留下的深深烙痕,有許多人甚至被冤枉、被迫害致死。小時候聽爺爺也常常講起這些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孩子們的心靈中猶如一段不怎麼愛聽的小故事而已,很快就會忘記,但爺爺他們那輩人永遠都不會忘記。

從我能清楚記事的時候起,就知道全家一家人住的條件很差,住在一個東西對面的幾間瓦房裡,條件十分簡陋,每逢颳風下雨,家裡到處是盆盆罐罐,在接屋頂漏下的雨,童時總是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入眠。晚上家裡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那滿是油汙的煤油燈,現在不時想起那被煤油燈燻的漆黑的屋樑,還有那屋角掛滿的蜘蛛網,真是讓人不忍再回首那個歲月,一切是太陳舊了……當時這種境況也不止我們一家,一個村基本上都是這樣,日子過的好的不怎麼多,整個農村生活、經濟處於低谷階段,人們彷彿處於一種極端的愚昧狀態。家裡是一貧如洗,經常可以看到長輩們為了能填飽肚子而東奔西跑找人借糧借錢,溫飽問題就這樣持續了好些年,整個家庭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那幾畝薄田。爺爺這輩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複著,伴著他們無可奈何的走完了整個人生之路。

爺爺在我的印象中,吃玉米麵喝玉米粥佔了他主食的一大半,包括父輩也是這樣的,極少的小麥白麵大人都留給了我們孩子吃。那時爺爺他們最大的夢想估計就是有一天會每餐都能吃上小麥白麵做的飯。小時候經常看到爺爺堆在家門口,抽旱菸,看著菸圈升起,能聽到他的嘆息聲,抽不久就會看到爺爺把菸斗在門墩上敲上幾下,手背起來,去田地裡了……那時家裡在日常的生活開支上是基本見不到大額鈔票的,最大的也就是那象徵大團結的十圓人民幣,小孩們手上能有幾個硬幣都算是很榮耀了。那個時代到處都顯得緊緊張張的,農村幾乎每家更是勒起褲帶過日子。

在爺爺和奶奶住的那個簡陋的屋子裡,一進門就可以看見正對門牆壁上掛的毛主席像和華國鋒像,那時人們好像都很崇拜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華國鋒的像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掛了不久,毛主席的像一直在掛著,直到後來家裡重修舊房子才不得不去掉了。家裡有許多毛主席的紀念章,到現在我還收藏著幾個。我自己雖然沒那麼多的經歷,但通過後來上學後的中國近代史學習,對那一輩人更是崇拜有佳,同時我也一直被那些令人奮昂的歲月激勵著,自己還不時喜歡回味前輩們走過的那段有風有雨的日子,也許這些與我對爺爺的懷念有關。

我家對面隔條路是鎮上的三所學校,從小學到中學一字排開,並排而建,鄉鎮上的大孩子都到這裡來讀高中。九零年農村經濟漸漸好轉,七五年左右出生的這一輩也沒吃過大苦,在學校裡漸漸的浪費多了起來。當時家裡離學校遠的學生在學校食宿,記得那些大的學生們當時吃的是玉米麵與小麥面摻合在一起做的饃,那個饃被廚子做的粗長,蒸好以後是黃黃的,看起來很像農村做活用的槓子,所以農村人把那饃叫做“槓子饃”。一個槓子饃也很大,在學校要用飯票買,女孩估計一個都吃不完,但主要的不是這些,主要的是槓子饃不好吃。學生們每餐就吃槓子饃,再吃點自家醃製的用罐頭瓶裝來的鹹菜,所以說學生們那時也很苦,對那些沒吃過過多苦的學生來說,這些對他們有點為難或者“殘酷”。所以後來,沒吃過苦的那些大的學生們,就這樣逐漸不剋制的浪費了起來,在學校裡把吃剩下的槓子饃扔的到處都是。

由於我家就在學校對面,爺爺也經常去學校看看,時間長了,看到這些隨處亂扔的槓子饃,心裡覺得可惜,就經常拿個袋子去學校裡撿些回來,然後掰開,放在自家屋簷上用篩子曬上幾天,過了幾日,曬乾的槓子饃反而什麼壞味都沒有。無意中爺爺還嚐了點,後來覺得還能吃,就這樣,撿來的槓子饃爺爺就不時的吃了起來。當時家裡的狀況也在慢慢的變好,我父母及家人都反對爺爺吃那些撿來的槓子饃,說是不衛生,但爺爺他自己說沒覺得。也許是爺爺吃了太多的苦了,這些事到了他身上都已經是不算什麼的小事了,在爺爺心裡浪費是最不應該的。

記得有一次,爺爺叫到我,讓我陪他去學校撿那些學生扔的槓子饃,我說不去,後來爺爺生氣了,說現在的孩子一點苦都吃不得,直到好些年後我長大了不時回憶起來與爺爺相處的那段時光才覺得自己那時不應該那樣對爺爺。現在自己想對爺爺說聲道歉的話,但時光已是一去不復返了。雖然那時自己有時看到那些曬乾的槓子饃,也覺得不是特別的髒,但自己就是從來沒有去吃過,從來沒有那個勇氣,那個嘗試“苦”的勇氣,也許這些就是我們這輩人與爺爺輩的那些人的不同吧。

爺爺吃了一輩子的粗糧,抽了一輩子的旱菸,種了一輩子的農田,他是一個在也簡單不過的人了。爺爺離開我們轉眼快十五年,他走時一身輕鬆,幾個兒女他也沒留下什麼給他們,仍然是幾畝薄田。十五年,說短也不短,但在那過去歲月爺爺所做的點點滴滴,還不時在我的腦海裡翻轉,爺爺一生沒能趕上過幾天好的日子,但他的願望實現了,在我們這輩人身上實現了,大家都吃上了小麥白麵做的飯。

我現在很少回家,每次回家看到爺爺在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張照片還掛在家裡的牆上,慈祥的笑臉總是對著我們在微笑,自己好像又看到了他當年面對不如意生活的那份樂觀的心。每每看著爺爺的像幾分鐘,我就不由想起和爺爺在一起難忘的點點滴滴。

一個年代已經過去,一段往事已不在重演,一段人生回憶值得永久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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