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路明

那天，我清楚地記得，你穿著一身運動裝，像一隻蝴蝶飛進了我的視線。用我文藝的眼眸去看你，你確實很美，那種美，是契合我靈魂的美。你知道嗎？那不僅僅是擦肩，當你匆匆忙忙的從我的身旁飄過的瞬間，我一度認為那是上天的賜予。

你在我的心中是最完美的女生，因為你的特立獨行。也許是家教的結果，你在所有的同學中，是一個不太愛表現自己的女生。你的沉默寡言，和少有的成熟，讓我覺得有一種安全感。可是，後來的一切，都變成了世界上最為瘋狂的追逐。

俗話說，男追女，一座山，女追男，一層紗。你是那麼若即若離地觸碰了我的靈魂，可是我連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個班級都不知道。是我的那幫死黨，在幫我私底下偵探，發掘了你很多秘密。你有一個傻弟弟。所以，你從來都不願意在同學面前展露自己，怕別人笑話你。

死黨帶領我到了你家的附近。我們站在你們家院落的高處，看著你在院子裡給你的傻弟弟餵飯，洗頭，照顧他，不厭煩地幫他，陪著他玩。那一刻，我們都被您感動了，說實話，對一個傻弟弟都如此好，如果，變成了戀人，愛人呢？如此想，你的完美就更多了一層。

那一天，神使鬼差，我的決定斷送了我們的初戀。我從原先的暗戀，因為一次冒險行動，變成了公開的行動。我拿出我十二倍的文化力量寫下了一首情詩：如果你是我的月光，那麼我就是那天空的太陽。我們彼此無法互相照亮，可終究還是愛上了你的憂傷。如果可以牽手一生，我願意永遠給予你光芒。

送情書敲門的時候，你媽媽出現了。你媽媽笑眯眯的，她接過了我寫的紙條。你或許沒有看到我的情書，也許看到了，可是，第二天，我便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在班裡面，班主任敲山震虎地說，某些人不好好用功學習，給人寫情書，還送到了人家媽媽的手裡。人家家長要求有個說法，這是早戀，得立刻制止。

班主任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再一次申明大義，告訴我，高考是目前的最重要的主題。人的一輩子，不敢被眼前的一切矇蔽了雙眼，什麼時候幹什麼，按部就班，一輩子不慌張。那時候，自己哪裡懂這些？只覺得青春年少，不能沒有愛情。就像吃湯圓，一定吃五顏六色的，哪裡像現在，只是吃黑芝麻餡兒的。

總之，班主任嘟囔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我只覺好笑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回到了宿舍，死黨們紛紛出主意，嚇唬一下這個告密的他談戀愛的女生。為什麼不接受，還告密？我當時笑了，忽然對大家說，我把情書送到了人家媽媽手裡，這不是公開挑釁嗎？

多年後，初戀女友的媽媽曾經當面表示，那個時候，欠考慮了。因為她喜歡我，也知道她女兒喜歡我，而且後悔得不得了。從她欣賞的眼神中我得知，一切不可能重來，而且過去的失去的永遠是最最美好的。

不過，雖然被暗戀的女友媽媽拒絕而且告了老師，我的求愛計劃依舊繼續。聽說她為了高考來個好成績，竟然調到了文科班。我呢，為了追她，好容易做通了父母的工作，打著那個好好學習的旗號，留級。留級，就是為了準確地找到她，然後與她繼續戀愛關係。

一個人的想法付諸實施，而且成功的時候，那才是最瘋狂的。我記得我姐後來跟我媽說，不知道我那時為啥變得那麼勤快，自己洗衣服，把鞋子打理得乾乾淨淨的，衣服也是洗得一塵不染，尤其是喜歡到理髮店。原來是有了喜歡的人了。

初中的時候，有鄰居家的女孩，追求過我，經常給我送她做的蔥花烙餅。我媽說挺賢惠的，將來，可是，我說，我喜歡靈魂上的伴侶。誰知道那個女孩他媽媽竟然找到了門上，跟我媽正式提出戀愛關係。說實話，送上門來的，人，一定不會珍惜的。如今，我去追求人家，也是有很大的障礙的。不過，回過頭來，到現在想，倘若是跟鄰居家女孩談了戀愛，建立了家庭，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有一個會做飯的。

當我留級到了文科班，發現她就坐在最後。班級裡，很多人知道我的故事，紛紛說，牛郎織女。因為她在左側最後，我在右側最後。那時候，學習好的在前面坐著，混日子的在後面坐著。高考的壓力，已經在高二時分壓榨著每一個人。我是從高三留級下來的，有些課程學過了，每次月考成績還算可以。

文科班的班主任是一個河南人，他來自那個古都南陽。歷史上有個詞兒，叫做南陽太守。我印象中，覺得河南人很會說話，很會忽悠人。總之，班主任的豪言壯語多年後仍舊在耳畔。我們班後來高考成績不咋地，幾乎全軍覆沒。老爺子因為這，被學校搞走了。

再說我到了高二這個班級的時候，一切都是電視劇。我經常會找個理由坐到她的身邊去，她也會假裝不理睬我。後來，不知道什麼情況，她竟然主動約我。那一天，我被她約到了她家。她說，你能接受我有個傻弟弟嗎？將來我們走到了一起，父母去了，得照顧這個弟弟的。我說，你那麼有愛心，當然沒問題了。

隨後我倆似乎名正言順地談起了戀愛。那時候，沒有秘密，所有的人，都在尋找著另外一個人。因為高考的陰雲密佈，讓每個人都想找個靈魂伴侶去釋放壓力。學校操場，是最好的世外桃源，藉著背書的名義，很多人都兩兩相約去了。

我和她也是約好了，假裝讀書去。可是，時光真的很快，很快就到了高三。高三也是糊糊塗塗，很快就開始了高考前的準備。高考結束了，我們相約，一共八個人，去當地最有名的風景區遊玩。

這一次，大家為我們提供了機會。大夥兒故意把我倆拉下，然後在一個山路上，我第一次牽了她的手。說實話，她的手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親密接觸的部位。我們不曾熱吻過，也沒有初吻的美好記憶。我至今都後悔，那個時候自己太過於理想化了。我說，要把我最美的新娘，留在了未來的洞房花燭夜。都是文學小說給害的，啥啊！愛就愛了，管那麼多幹嘛？有句話怎麼說的，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那次旅遊成為我倆初戀的絕唱。我倆牽著手，走過了很多地方。最後，大夥兒到了同學家，開始紛紛表現廚藝。愛做飯的她，讓我感覺到了什麼是賢妻良母的味道。她做飯速度很快，我們幾個人的飯菜，她僅僅用了二十五分鐘。後來到了我家，還是她在做飯。那個時候，我媽幾乎都是寵著我的，所以，替我看過她，看好她。

大學生涯，我們鴻雁傳書。經常寫一封封的信，那時候一切都慢，所以總覺得一生只夠愛一人。每次接到她的信，都會聞到她的體香在稿紙上。說實話，當你拿靈魂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才知道，原來，她是你的全部。

一封信結束了我倆的戀愛故事。她寫了一封絕交的信。這封信是這樣說的：過去的一切像玉蘭花瓣一樣碎了，再也無法復原。愛，只能結束。因為她被玷汙了，背叛了愛情。我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能清楚地看到信件裡的淚痕。我知道，她真的是哭著寫的。

後來才知道，她被人給睡了。那個睡她的人，答應娶她。她或許是為了她的家，所以她選擇了官二代。我們的初戀就這樣被權貴打敗了。我從此進入了創業模式，再也不會談戀愛了。說真話，一個人只要是真愛過一次，被打擊了之後，此生再也不會找到真愛。

我和她最後一次會面的時候，她給我做了好喝的西紅柿雞蛋湯，還有蔥花餅。這很容易讓我錯覺，她彷彿像我的鄰居家的向我求愛的女生，我看著她的臉，已經不再是那個讓我向往的純潔的臉。她的臉充滿了世俗的味道。她用她的拳頭捶打著我的後背，埋怨地說：“為什麼當初你只是牽我的手，如果……”

我是在路燈拉長了身影的路上徒步回到了家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一生因為她的這些話和舉動會影響我日後所有的判斷。

後來自己的婚姻也不是很順利。所以，我一直幻想著穿越，去找回我曾失去的愛情。

在夢裡，我穿越了。我和她走到了一起，我們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平淡而美好。

夢醒了，如今已經是各有兒女的人了。

我後來結婚很早，幾乎是大學畢業了就結婚了。當我帶著女兒去給她送禮物，祝福她新婚的時候，她是嫁給了一個工人。她幽幽地說，本來是要嫁給一個富豪的。我知道，那時候我的奮鬥已經見到了結果，我靠自己的奮鬥，小有成就。她在我心底永遠儲存著一個影像，就是她掠過我的身邊，鼻頭上冒著微微的汗水，一雙單純而深邃的眸子，讓我沉迷。

多年後，我們仍舊會以老同學的名義走到一起吃飯。大家彼此感嘆歲月無情，彼此在互相照顧著對方的情緒，彼此鼓勵。是啊，如果再來一回，我們一定會選擇彼此。

每當想到這段過往，夜不能寐。不是痛，是感嘆生命的殘酷，沒有回頭，我們只能沿著選擇的路走下去。太多的可能，都是因為岔路上走散了，於是，江湖相望，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