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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以前,在珠海的情侶路,我曾經遇見你。

扎著馬尾,一臉的無所畏懼,一臉的不可一世。海風帶著腥咸和酸澀劃過棕櫚寬闊的葉子,你和小夥伴們張揚的青春就像那紫荊花瓣,隨風飄散在情侶路的綿長裡。

那時候,野狸島的音樂大廳剛剛開始修建,港珠澳大橋才啟動施工。一群小夥伴拎著啤酒吼著歌,繞著野狸島瘋轉上幾圈,那時候的島還沒完全商業化。漁女還只是孤單單地站在淺灘,浪花一簇簇擁過來想要靠近,又嘆息著離開。在長長的棧橋上,倚著欄杆,望著那簇擁的浪發會兒呆,小夥伴們笑,那浪花許是漁女前世的情緣,幾生幾世的輪迴裡,到了今生依舊困頓在無望的掙扎裡。笑聲隨著那浪花遠去,話語卻濃密得無法消散,在低頭的瞬間,重重地在心底烙下印記。如果生命註定是一場輪迴,能夠記得那執念並世世追隨,於浪花而言也許是幸福,只是,這樣深重的情誼,要怎樣的迴應才能夠恰如其分而不會顯得生澀和敷衍。

年少就像一場飛行,飛得高飛得遠是目的。迎面而來的風裡雨裡,不覺苦痛,只覺暢快淋漓。生命的負重雖在身後緊追不捨,振翅高飛的青春卻從不允許回首。只是在聽到中年的姜育恆深情渾厚的嗓音時,稍微有一剎那的停留,便又匆匆離去,耳畔響著的再回首,旋律沉重低徊,卻終究被迅疾的風吹散,飄零在空中,無法聚攏。

時間像極了鬼斧神工的雕刻師,在神出鬼沒中將一切變得面目全非,卻讓身處其中的人渾然不覺。多麼可怕,卻又多麼自然而然。只是偶爾回頭的時候,想起來那一年,在情侶路,芳草碧綠,繁花似錦,遠空澄澈。

再一次遇見,是你依然在情侶路,而我,早已在生活的輾轉騰挪中顛沛流離。網路的兩端是依舊盪漾的似水華年,指尖敲出的字句,卻字字行行都是生活。

你說你也會挽著曾經的小夥伴現在的老公,偶爾興致高昂,去情侶路走一走。那裡燈光更絢爛,音樂廳總是燈火輝煌,只是那野狸島再也無法挽著手走完一圈。偶爾在路邊依然會遇到小推車上叫賣的番石榴,買上幾顆,卻總也吃不出香甜。意興闌珊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身邊的無動於衷和一臉慵懶。

抬頭望向遠方,對面走過來的一對對青年,他們依舊手挽著手,笑語晏晏,在淺醉微醺裡,彼此耳語著那些心領神會的蜜語甜言,還有那些他們都不曾到過卻無限嚮往的遙遠的歲歲年年。這像極了那些年的我們,只是那熟悉的再回首早已不是背景音樂,嘈雜的電音才是他們的青春印記。你看向旁邊,身材微微發福的男人,依舊低著頭,對著手機,刷著不知名的影片,併發出沒心沒肺的嚎叫。你的失落無從提起,更無人耳語,你只是用雙臂抱緊自己,聽著浪花拍打著海岸,迎著依舊微鹹酸澀的海風,緩緩向前。

你發信息給我,問我,是否還記得那年,在情侶路上,喝著啤酒,啃著番石榴,走過一棵又一棵的棕櫚,恍惚間以為,那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不小心就能夠走到永遠。我笑,告訴你,我早已不記得那樣的歲月,不論身在何處,和什麼樣的人一起行走,當時什麼樣的心情,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認真地用力地過當下,用最誠摯的自己面對每一個在生命中路過的人,一個一個的日子就過成了一生。何必回首,又何必感懷。

是否擁有著敏銳的觸角,它決定了你一生的靈魂是否豐腴,卻也會讓你徒增諸多牽絆。是否熱愛獨立思考,它決定了你一生的精神是否飽滿,卻也會讓你總是舉棋不定。覺得累了,就停下來吧,有時候鈍化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有時候麻木不仁也是自我保養的一種途徑。何必敏感於物是人非,何必介懷於物換星移,我們終究只有這一生,勇敢地大步向前。腳步匆匆裡,一切的前都將拋諸身後,直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無需懷念,無需相見,誰也不會忘記情侶路上那群酒醉微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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