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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總有那麼幾個人,與你相交不多,卻深深地留在歲月裡。

閒來無事,她輕輕翻開大學時代的照片,有十來張是當初加入記者站的留影。看著往日照片,她嘴角有淺笑微微上揚,畢竟,那記載了她一段青春的時光,而青春總是值得留念。可是,照片上的人,有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有的有一些或模糊或清晰的印象,但是,都已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唯有他,哪怕隔了十多年之久,她一眼就能叫出他的名字。甚至,看到他的照片,她就有一種想開懷大笑的感覺,然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笑過之後,不免感嘆,十多年不見,不知他過得怎樣,是否還如她初識他那樣,像熊貓那般憨厚,像猴子那般機靈,像貓那般善知人意,總之,是那般陽光,那般幽默,他在哪裡,便把歡歌笑語帶到哪裡。

到了舞會那天,她乾脆給忘了。後來他打電話來催,問她怎麼放他鴿子,不會是忙著跟男朋友約會吧。然後他還設想了一個她和男朋友相識的故事,在電話裡妙語連珠、出口成章地講了起來。別說,還真是編得有點意思。她立馬就樂了,順著他的故事繼續往下編。她編,他補充;他編,她補充。不一會兒,一個完美的愛情故事便在他們的電話裡新鮮出爐。故事結束,他倆都哈哈大笑。

為了表示歉意,她拉了幾個室友去捧場。她原以為現場比較冷清,到了才知道,大禮堂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根本不需要她所謂的捧場。霓虹燈閃爍,加之人太多,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兒。還是他發現了她。他穿著溜冰鞋,靈巧地穿過擁擠的人群,穩穩地停在她跟前。

他說:“抱歉,原打算給你留雙溜冰鞋的,可是人太多。”

她笑著說:“留著也是浪費,我不會溜冰的。”

他說:“我教你。”

他才同她講幾句話,就有不少人來找他。看得出,作為組織者,他很忙。

她說:“你忙吧,我自己招呼自己。”

他歉意地說:“好,隨便玩。”

她和室友在大禮堂沒待多久,就走了。

她禮貌性地跟他告別,他說:“哪天,我單獨請你。”

她客套性地回答:“好。”

其實她沒想過,他會真的請她。

他在電話裡說,他在溜冰場等她,溜冰票已經買好了,不准她像上次那樣再放鴿子了。雖然語意是命令式的,可是講話的聲音卻是嘻嘻哈哈的歡快。

她被他歡快的語氣感染,說,我可是很笨的,不教會我,不準放鴿子。

那晚,她到了溜冰場。果然,他已在那裡等著她。

場上的人可真多。一群人接成一條長龍在場中疾馳、翻騰。長龍越接越長,可是不久又越變越短。有些人跟不上長龍的節奏,噼裡啪啦摔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半天起不來。她穿上溜冰鞋,頓覺得雙腳不聽自己使喚,一動就覺得會摔倒。看著場中倒地不起的人,她怕了,扶著溜冰場周圍的欄杆,不敢挪動半步。

他溜到她身邊,笑嘻嘻地說:“有我在,不用怕,絕不會讓你摔跤的。”

可她還是遲疑。他看著她的神情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說:“看我。”,來了個漂亮的旋滑,倒溜入場中。接下來,他在場中跳起了一段冰舞。肆意倒滑,單腿滑翔,單腿旋轉。更絕的是,他能像溜冰運動員那樣騰空起跳,在空中優美地轉上三圈,然後身體前傾,雙臂平伸,一腿向後翹仰,另一腿單點著地,宛若飛燕。

其實他長得有點矮,還有點胖,這也是她把他聯想成熊貓的原因。可是,那一刻,她只想用四個字來形容他:輕舞飛揚。好一場冰上芭蕾。

溜冰場中原本喧鬧的人群都漸漸安靜了下來,欣賞著他在場中的風采。

冰舞停,掌聲起。

眾目睽睽中,他滑近她,伸出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她也伸出手,隨他滑入溜冰場。

她還有什麼理由不信任他。

那是她第一次溜冰。剛開始,她完全不知道怎麼溜。總是東倒西歪、前仰後合。而他,憑著高超的溜冰技巧,配合她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姿勢巧妙地接住她,使得原本難看、拙劣的場面變成了一幅幅美景。她以為會看到別人嘲笑的目光,卻得到了讚許和羨慕。

那晚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調皮搗蛋的貓,她毫無章法地在他噴墨作畫的畫布上留下一串串凌亂的腳印,而他則是以為功力深厚的畫家,循著那些腳印,巧妙地新增一些遒勁的枝幹,將這些凌亂的腳印串在一起,再點綴些顏色,形成一幅靈巧的梅花圖。

漸漸地,她的膽子大了起來。反正有他在,怎麼溜都不會摔跤,乾脆自己想怎麼溜就怎麼溜。他也隨她去,放任她獨自溜滑。在她情況不妙時,又巧妙、及時地出現在她身邊。

那晚,他兌現了他的承諾,沒有讓她摔跤,哪怕是輕輕的一跤。

那晚,她盡興盡情心飛揚,由開始的小心怯懦,變得肆意而行。

那晚,她因為信賴一個人而喜歡上了溜冰。

只是後來,他放了她鴿子。他見了她就躲,每次在校園裡遇上,能避開就遠遠避開,實在避不開,他就毫無表情地說聲“你好”,不待她回答,他人已一陣風消失得無影。

其實,她知道他為什麼躲她。有個女孩追他,他淪陷了。他一定是愛極了那個女孩,不想因為她而給那個女孩造成困擾。她明瞭,後來,再遇見他,也是能避就避,避不開,就漠然而過。可是,走出一段路,她會忍不住撫肚而笑。她覺得他實在太過可愛,太過於性情外露,不知以後會不會吃虧。太愛太在乎反而容易失去,失去自我,失去別人對你的珍惜。

可是一年多以後,她還是聽到了他的訊息。他失戀了,悲痛欲絕,失聲慟哭。整個同幢宿舍樓的人都聽見了。她得到訊息已是半過多月以後。她當時就有一個衝動,找到他,安慰他。不為別的,只為那晚的信賴。可是她已沒有他的電話號碼,而且自那之後,他開始潛藏自己的蹤跡,一個人默默的舔舐傷口。她竟然再也沒有見過他。

其實,哪怕即使是在象牙塔,人生也有許多無奈與感傷。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一個人跑去溜冰場發洩。無論是享受在場中急速滑行中產生的飛翔般的快感,還是感受摔倒時與水泥地面親密接觸的疼痛感,那都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是他教會她一種放鬆的方式,這種方式執拗地陪她度過了整個大學時期。

可是,怎麼找他呢?

網路?

她試著在網路上查詢他的資訊,沒想到還真找到一個帖子,是另外一個人找他的帖子,那上面有他的聯絡方式。她發簡訊試探了幾下,確定是他無疑。

確定他想起了她,她在簡訊裡說要給他打電話。

他愣了許久,回她:“可以,但是說好了,只能打五塊錢的,只能聊十五分鐘的。”

他變了,以前蓬勃、幽默,而今深沉、嚴謹。

歲月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每一個人。

如今,他已成為一名專業的職業經紀人,與他當初所學的技術專業相差十萬八千里。

初始,他同她講話就像在同一個客戶講話,專業、職業、客套、疏離。而她總是輕鬆隨意地講話,簡單地回憶了一下過往,誠懇地表達她的謝意。

漸漸地,他明白,她找他其實別無所圖。他開始脫下職業的偽裝,不再那麼深沉,開始笑起來。有時還化被動為主動,講起他的家庭,講起別人輕鬆成功的故事,藉此暗示他自己的努力與艱辛。他甚至還和她開起了玩笑,說他比以前瘦了。她問他瘦了多少,他說瘦了幾根頭髮的重量。他和她都因這個冷笑話笑了起來。

聊著聊著,十五分鐘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她遵守他的約定,跟他說再見。

這時,他再度體現了一個職業經紀人的素養,快速而又吐字清晰地說:“要是你以後來我這裡,我請你吃我們當地的特產豬大腸。這是我心裡的話,絕對不是官方語言。我再重複一遍,這是我心裡的話,絕對不是官方語言。”

她說:“好。”其實,她根本不吃豬大腸。

之後,她加了他的QQ,存了他的手機號。但是,她再也沒有任何想打他電話或者跟他Q聊的意願。

但是,如果她上QQ,看見他線上,知道他平安;或者某一天,她因事到了他所在的城市,會憶起他在那裡。

如此,就好。

(網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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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想你,是我心頭的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