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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當我第一次萌生出丁克的念頭是在初中時期和同學的一次課間閒聊,聊天的具體內容不記得了,大概是關於原生家庭對後代產生的影響吧,反正那次之後“丁克”的概念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時的我在思維未發育成熟時期對“丁克“的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隨時間流逝也許會有更成熟的領悟亦或是慢慢改變最初的理解,年少時並未顯現出 “丁克”傾向,只是單純地欣賞丁克的那份自在。

自從上了大學,隨著思維體系的成熟,也親眼證實了一些丁克群體的現實生活,加之遇見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閒暇之餘的嘮嗑中,也使得我對“丁克”的認識更為客觀。在大多數人,尤其是老一輩的人看來,丁克是自私、缺乏責任心、貪圖享樂的代表,是一個被社會邊緣化的群體,甚至是不正常的群體。在一次家庭聚餐上,親戚們酒足飯飽後在討論結婚生子的問題,而我是家族中為數不多的女孩之一,所以話題的重心也就自然而然地轉移到我身上了。當時一個年長的親戚苦口婆心地和我說:“寧寧啊,你現在讀研究生了,我怎麼聽你媽說你還要讀博士呀?女孩子那麼高學歷可不好嫁人哦,按理說本科畢業就可以啦,找個安穩工作,早點結婚,踏踏實實過日子才對嘛,你倒好,這是要把自己逼上絕路哦。聽舅奶一句勸,研究生畢業就夠了,別讀了,要不年紀熬大了,孩子也不好生呢。”往每次聚會親戚們的話題都圍繞著“誰誰結婚了”;“誰誰抱孫子了”;“誰誰又生二胎了”,而我早已對這類話題產生了抗體,但往往會莫名躺槍,以前被挑出來說事兒,我就一副哼哼哈哈的態度矇混過去,因為我知道他們也是無聊,沒有別的話題可說了,也就當陪他們樂呵樂呵了。但是這次卻讓我感到不悅,我沒有正面迴應我的那位親戚,我轉頭和旁邊的表妹說:“我以後有小孩了要是能被這麼多人操心,那我可真是省心了。”表妹領悟了我的意思,點頭連連附和,但那位親戚接著說:“所以啊,一定要當了媽才能深有體會。”我就等她這句話,來個就坡下驢:”舅奶,那我可沒有這個福氣咯,因為我根本沒打算要小孩呀。”說完,我繼續悶頭吃飯,可這句話刺激到了在座的其他親戚,我知道一場洗腦批鬥會即將拉開序幕。首先是我的那位舅奶,她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說:“這孩子說胡話呢,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不生孩子哪個男的要你呀?“接下來我的大舅扔下玩得正嗨的手機,揮著長滿老繭的大手說:“沒有孩子的家庭是不完整的,女人就是要生孩子,連孩子都不生,那還過個什麼勁兒?”就連平時低調的表哥也開啟了循循善誘模式:“寧寧,知道你一門心思在學習上,可是什麼年紀就該幹什麼事兒,要是在過去,像你這個年紀的早就是幾個孩子的媽了。女孩子,學歷再高也就那樣,有個自己的孩子才算真正圓滿了。”聽著他們看似有理實則無用的說教,我完全沒有迴應的興趣,因為他們認為說的“都是為你好”,我也承認,因為是親人,所以這也是關心我的一種方式,但絕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為我好”。真正的“為我好”是我也覺得好,而不是單方面你覺得好就好。

也許有人會疑惑,我選擇丁克是不是因為原生家庭不幸福或者是身體有缺陷?就第二個疑慮對我而言完全不存在的,我本人身體健康,各項機能正常運作。那麼第一個關於原生家庭的情況,我也可以如實告知各位,我的家庭健全,父母恩愛,我這個獨生女也可以說是在蜜罐里長大的,唯有幾點也是大多數家庭存在的普遍問題,首先:父母很難將孩子視為獨立的個體,錯誤地將孩子視為自己的附屬品或是生命的延續。不得不說傳統思想的“父母言,如天命“已在祖祖輩輩的精神土壤里根生蒂固,大多數父母視孩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他的成長、發展必須要符合自己期望的生命走向,他必須按照父母的期劃生活,最好別有一絲差池,只有這樣父母才會覺得順氣順心,否則他們就會充滿焦慮與失望。比如我和母親一起逛街時經常會上演這樣的橋段:我喜歡的衣服她不喜歡,她喜歡的衣服我不喜歡,但她堅持認為她的品味是正確的,並說服我按照她的品味選擇服飾,如果我堅持自己的選擇她會說出一些足以證明我品味很差的措辭,如果我放棄選擇她就會生氣,那麼接下來的行程就會泡湯,只有當我接受她的選擇她才會心滿意足;其次:父母普遍缺乏安全感,很多時候父母的一些言行表面上出於對孩子的關心,實則是父母內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現,這一點在我的親生經歷中體現得尤為真切。每當和父母在一起我無論開心與否都必須表現出很開心很快樂的樣子,只要我情緒上出現一絲波動,哪怕是沒有及時迴應他們,父母總會表現得很緊張,比如因為在忙一些事情而無暇顧及他們時,父母就會很關切地詢問:“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感覺你不高興了?發生什麼了?不要讓我們擔心呀!”我知道父母是出於關心,但他們希望的是我的所作所為不要讓他們擔心,從本質上來說就是父母自身缺乏安全感。還有就是當我和異性朋友聊天太久父母也會表現出不滿,是因為他們內心覺得和朋友聊天佔據了我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再次,父母與孩子的思維磨合存在刻意性偏差,正如社會發展潛規則那樣:佔有社會資源越多的人就越有掌控權和發言權。在我們經濟獨立之前不得不依靠父母,這就註定了親屬關係已經不能處於同一水平面了,而是一種統治與服從的關係。幼年時期,我們的思維和身體機能未發育成熟,我們不得不依賴父母為我們進行指導和選擇,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個性,有了為自己做選擇的能力,這時候父母本該鬆一鬆的手卻依然緊抓不放。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總會和父母產生這樣那樣的衝突,在父母看來這是孩子的叛逆,其實不然,因為每個人在成長到每一階段都會有相應的性格特徵,父母對孩子的觀點並未跟上孩子的成長,在父母看來現階段的孩子依然還應該是最初的孩子,所以當孩子表現出他們意料之外的言行時,父母就會自覺產生一種“把孩子及時矯正回來”的心理暗示,即使孩子的言行沒有實質性錯誤,父母依然覺得是不對的,就像我的父親,每當我和他說起一些我們年輕人新奇有趣的事情時,他的第一反應永遠是一副嫌棄的神態:“那都是些什麼呀?年輕人沒有年輕人的樣子!”包括在看電視時,我如果驚歎於某個演員的演技時,父親也總會掃興道:“這幫戲子就是被你們年輕人捧得太高了,國家要是靠他們發展那早玩完了,要崇拜就崇拜真正做實事的人,別做追星族。”一般這種情況,我選擇沉默,但我內心不認可父親的說法,因為我有正常表達想法的權力,而且我的言行也並沒有任何不妥,但這一切總是被父母刻意忽略。最後,父母總把孩子看成自己想成為卻沒有成為的那個人。我們經常會聽到父母這樣和我們說:“爸爸媽媽那時候沒有做成什麼什麼,所以你要努力,替我們完成沒有實現的理想。”不懂事的時候聽見父母這樣說我會有一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使命感,自豪感,覺得能實現父母的理想是多麼偉大的事情。可是我漸漸發現,父母給我設計的他們理想中的路線並不是我想走的,但當我提出我想按照自己的路線走時,他們會表現出不解、焦慮、失落。我母親的一位同事喜好樂器,他也希望他的女兒培養起音樂方面的愛好,可他女兒恰巧相反,對樂器極為排斥。但這位同事並沒有像一般家長那樣以訓斥和苛責的方式逼迫孩子就範,他給女兒買了一架電子琴,她女兒不彈,他每天下班彈奏幾曲,一開始,他女兒毫不理會,過了一段時間就好奇地站在他旁邊看著,然後興奮地說:“爸爸,你怎麼彈得這麼好呀,我也想彈。”就這樣孩子的興趣被帶動至一發不可收拾,最後取得了電子琴十級的優異成績。我覺得這位父親的教育是成功的,很多家長總希望孩子取得這樣或那樣的成就而自己卻碌碌無為,當你一味鞭策孩子前進而自己卻原地不動時,本身就失去了教育的同步性。因為你不做的事情讓孩子去做,孩子必然會產生一種抗拒的意識,而當父母看見孩子的抗拒,第一反應都會是:這孩子太不聽話了,太不知好歹了。如果孩子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行時出現了失誤,有些父母會抱著一絲看熱鬧的心態:“看吧,不聽大人的話,終究要摔跟頭。”這對於孩子來說是致命的挫敗感,孩子會因此誤認為自己的路行不通,只有父母的選擇才是對的。真正懂得教育的父母是將自己作為孩子的榜樣和導航,以自己的言行舉止對孩子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而不是強迫孩子涉足自己都未曾涉足的領域。

綜上所述,在我成長過程中深刻感受到教育這一塊的缺失,而我自己也不能保證將來是否會以同樣的方式和我的孩子相處,我也沒有信心和耐性把他培養成我期望的那樣。加之中國過大的人口基數帶來的社會競爭日益激烈,將來的孩子在擇校、升學、就業方面面臨的壓力只多不少。還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殘酷現實就是:這個社會缺的不是人,而是人才、精英,現在養一個孩子滿足吃飽穿暖只是最低要求,現在的孩子要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這就意味著在孩子教育這一塊必須投入相當大的資本和精力。因為大多數父母難以接受一個平庸的孩子,沒有一個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但現實就是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出類拔萃父母如果不能調整心態,那麼只會在挫敗感中煎熬,這樣的結果就是父母不開心,孩子也不開心。所以,從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甚至打孃胎裡起就註定父母要為此搭上自己的一切,想到這裡,我覺得如果我有孩子,我也會為他付出一生,他也為他的孩子付出一生,這樣迴圈往復的意義是究竟是什麼呢?所以我選擇丁克,既然摸不著未來,那就過好當下,既然不能預測另一個生命,那就讓自己的生命不負此生。

東野圭吾在《白夜行》中說過:“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對別人來說,沒有孩子的人生不完美,但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孩子也許會留有遺憾,但絕不會殘缺,因為我會用其他更有價值的事情來充實、裝點我的人生。我沒有做過母親,但我做過孩子,只有孩子才親生經歷了自己的成長,才能比任何人更加真實地體會到成長的酸甜苦辣,既然如此,我不能確定我的孩子能否長成我期望的樣子,也不願強求他為了我的期望改變他的生活軌跡,亦不願為了他傾注原本屬於我自己的精力和時間,跟不願意為了他放棄我還未枯萎的理想。所以我選擇丁克,於彼是遺憾,於己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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