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都有吵架的時候

這兩天，安化文學圈因幾個年輕人轟轟烈烈的嘴仗而沸騰起來。都年輕氣盛，才華橫溢，都初生牛犢不怕虎，大有要把群掀翻的架勢。

我打心底裡是喜歡這種氛圍的。年輕人沒有學會成年人的世故圓滑，有理想，有抱負，有憂國憂民之心，不遮不掩直抒胸意，把自己看到的問題丟擲來，把自己的觀點擺出來，把心裡的不滿發洩出來，視世俗的條條框框為無物，真實簡單，無懼無畏，不是很好嗎？

我們這一代人，缺這樣的精神，也缺這樣的勇氣。明明不願意做的事，卻為了面子，不得不做；明明看不慣某人，見了還是要擠出一副笑臉；明明對某件事心有不滿，卻不敢提出不同意見。我們敢做的，也就是背後發幾句牢騷，當面還是一聲都不願意吭，因為我們知道吭了沒有一點好處，只能有壞處。

平民百姓如此，當了一官半職的，心裡無形的規矩更多，因為他們時時都在學習，學習提高自己的政治素養，也就是要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應該發什麼樣的聲，搞到後來是，職位越高的人越不敢說說話了。生怕禍從口出，也生怕被人鑽了空子。

現在的微信群很多，每個群中，發言最積極的都是平民百姓。就像我們的村級網路群中，最活躍的就是一些有思想有見地有膽識也有家鄉情懷的人，他們不停地挑毛病，指責村幹部辦事不利。比如2021年春節，因為疫情有反彈，各級都召開了會議，不能放鞭炮，不能擺酒。村幹部一家一家上門做工作，聽話的就取消了擺酒。不聽的照樣鞭炮放得驚天動地，拱門照樣掛得密密扎扎。有人就在群裡質疑村幹部，為什麼不許我們辦酒，別人就可以辦酒，東坪的酒店裡哪天都在辦酒，為什麼又沒有人去制止？我們自己不能辦酒，別人的酒照樣要吃，請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樣的質疑自然引發了下面好多人的共鳴，可是讓我失望的是，也就是大家一起熱議和抨擊一波，村上的領導沒有一個人在群裡發一句言做一句解釋。因為他們自己心裡也沒有底氣，他們的委屈比大家並不會少只有更多。縣鄉兩級發下來的檔案層層加碼，對村一級的規章比上一級更加嚴格。作為最基層的村幹部，只有埋頭執行的份。一家一家上門做工作，苦口婆心，人家當場也是答應了的，不會做酒，不會放鞭炮。可是一轉身，照做不誤。因為人家有眼有耳，外面都在做，酒店都沒有閒著，有比較，有照片，就有底氣。政府只是在思想層面上做工作要大家不做酒，具體實施中缺乏制約措施，這就讓村幹部講的話，上門做的工作，都等於放了屁。怎麼能服人心？那些聽了話沒辦酒的心裡也很不滿，下一次再上門去做他的工作，他會用這事來堵你的嘴，你有反駁的餘地嗎？於是，在群裡，面對關於做酒的質疑，村幹部都選擇了保持沉默。因為他們無話可說。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上門做做工作，其他的，他們也左右不了。

村幹部可以離群眾的期望有距離，但要有一個好的態度，有一顆謙遜的願意跟群眾一起直面問題的心。沒有做好的事做個說明和解釋還是應該的。就算一時不被大家理解，或者在群裡被攻擊，也好過被大家背後議論。有意見當面講清楚了，解決問題的方向就更明確了。

作協群裡吵架的事也是這樣的，滿腔抱負的年輕人書生意氣火力十足攻擊安化政府安化作協，罵留在安化的都是三流四流人才，還坐井觀天夜郎自大，引發了大家的不滿，從而遭到圍攻。書生氣急，變成了一隻刺蝟，誰開口就刺誰，口也變得無遮攔，文罵上升到了人身攻擊。書生那種逮誰慫誰不惜與天下為敵的架勢確實欠缺與他的高學歷等同的修養，但他罵的話說明他對安化還是關心瞭解和熱愛的，這些現象也不是不存在的，只是他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也可以理解，都說相罵無好話，吵架吵到喪失理智了誰不是拿放大鏡放大對方的缺點來攻擊呢？

書生之所以發出這樣的聲音說明平時他跟安化作協的交流很有限，也說明安化作協沒有把自己的成績及時曬出來服人心，不夠親民。勸架的也都一味地指責書生太年輕太狂妄太目無尊長，理智的聲音也不是沒有，但比較薄弱，以致整個場面變得有些失控。

這篇文章在群裡又引發一輪熱議。一幫吃瓜群眾都把眼睛瞪得像銅鈴。what？年入百萬？原來安化還有這樣的牛人？原來網上那些靠寫網文日收鬥金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還有一些是急切地在網上搜索鄧謙的文章，想看看他是怎麼靠毒害下一代來獲取如此高的稿酬的。但可以肯定，書生對鄧謙的猛烈攻擊比鄧謙自己在群裡打個廣告請大家關注他的作品有效得多，大家由書生的這篇文章，看到了鄧謙的能力，也看到了網文的美好前景。

因此，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文毆，其實是幾個年輕人的相互成全。

但遺憾的是書生已經被請出了群，鄧謙也不再發一言。

吵，本身也是一種交流方式。在咱們中國，不是有一句“不打不相識”的古話嗎？

我小的時候，經常看到村裡的女人們罵架，拿塊刀墩板，拿把菜刀，斬一刀罵一句，怎麼解恨怎麼來。但是過不了多久，她們又會手牽手一起去趕集，或者有說有笑地在院子裡共商打鞋殼子大計。我還經常看到一些小孩子，打起架來有恨不得一口吃下對方的架勢，但過不了多久，又會一起嬉戲玩耍，恩怨彷彿過眼雲煙。

作為比他們年長很多且閱歷要深很多的長者，我們就沒有耐心聽聽年輕人真實的聲音嗎？哪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一段敢慫天慫地的叛逆期呢？他們的吵，或許是源於我們對他們重視不夠，關注不夠？

我們不能無視他們。以後的世界都是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