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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戀紅塵。

星空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

佛說,一念起則萬法生,一念滅則萬法寂。芸芸眾生,每個人都有貪念的東西。為一段情,捨棄空門,斬斷佛緣,濡沫一生。又因一段情,遠離俗世,長伴山林,除盡最後一縷相思。

“青燈”原是指孤寂清苦的生活,每每讀到這句,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幅僧者苦修的畫境。夜月寂靜,一座簡陋的寺院,在月光的清輝下閃爍著點點燈光,房中一位樸素的僧者手執一本經書,在酥油燈旁默唸翻閱,窗暗燈明,桌靜風響。僧者時不時拉一拉披在身上的袈裟,青燈閃閃,搖搖晃晃,竭力為他保障微光。僧者慈悲,青燈有情,世人所謂的清苦,不過是內心的浮躁在風起雲湧,不得自持。後句“卻因濁酒戀紅塵”則牽引出世間眾生的慾望與貪念,造就了人間那些悽美誘人的故事。

紅樓夢第二十二回中,寶玉聽曲悟得這麼一偈:“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雲證。無可雲證,是立足境。”黛玉聽後當即續道:“無立足境,是方乾淨”。想來那時的寶玉雖有所悟,卻不如黛玉看得透徹。就像當年的神秀禪師與慧能禪師,一念之間,便可看出人的慧根。

雖然慧能禪師的人本性空略勝神秀禪師,但我至今以為,人處紅塵,亂象迷惑,要想修身成佛,必要先經歷神秀禪師時時勤拂拭的過程。唯有歷人間百劫,嘗世間萬苦,方能明心見性。儘管黛玉看得比寶玉透徹,可她一生深陷情字,終為情所累,為情而死。而寶玉卻能夠在情散人去時,放下執念,遠離浮塵。

寶玉當日偈後還有一偈《寄生草》 “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看這一偈,就像是在看大觀園的興衰起落與寶黛二人的人生剪影。寶玉喜聚不喜散,黛玉喜散不喜聚。二人作為彼此的知音,又相互糾纏了一生,乃至生離死別,無果而終,讀來讓人落淚。

世人皆是看得透,放不下。一生在夢與醒的邊緣躊躇徘徊,做了痴情的奴,任時光更迭。

大觀園中,寶玉不信金玉良緣,只續木石前盟。最後黛玉死、大廈傾,他投身空門,餘寶釵一人獨守空歸。隨著黛玉的死,看透人間花事終如鏡花水月一場空。歷史上也有無數僧人女尼,本是佛前蓮花,高潔無塵,又因一次相遇,一個回眸,妄起凡心,陷入泥淖,不得逃生。

唐代的魚玄機、李治,宋代的陳妙常,清代的倉央嘉措,都是這青燈不歸客。其實魚玄機,李治,陳妙常都算不得真的不歸客,她們本是妙齡女子,進入庵堂,清修苦學,並非本意。唐代佛教盛行,三藏法師東渡印度求取真經,造福大唐子民。富貴人家,皇室宗親,女子出家已成風尚,玄宗之妹妙真公主亦修持於九華山,蒼松竹林,溪流古徑,庵堂廟宇,自有人間難以尋覓的清幽與寧靜。

妙常本是庵中女尼,於臨江青石鎮郊女貞觀中清雅絕麗,容光煥發,秀豔照人。得佛祖恩賜,與潘郎相遇,二人互生情愫,心心相惜,幾度雲雨之後,珠胎暗結。為與潘郎相守,辭別淨土,終成眷侶。其實妙常亦非真心侍佛,只因從小身弱多病被送進庵堂,避災渡劫,故而妙齡之時,相遇心儀之人,必然想要情定終身,攜手一世。

後人說她風情,耐不住蓮臺寂寞,於佛門清淨之地與人私會,行苟且之事,竟不知羞恥,還要退出庵堂,與其同床共枕,夜話天明。只是,沒有誰規定,身處佛門就一定要斬斷情慾,隔絕世俗,也沒有規定,青春年華就不可以紙醉金迷,荒廢無度

一個女子,追求自己的真愛,何來對錯?一個男人途中醒轉,又何嘗不可。對與錯,事與非,皆看要心中之念是否純淨。我們可以任由自己荒度青春,而不知悔改,又為何不能允許真情之人追求所愛?

古今千載,那麼多美麗的故事,不都是因一念之差,而續寫至今的嗎?

倉央嘉措說:“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們都是那青燈歸客,是那紅塵念酒人。只不過平凡的你我,沒有那麼多離奇的情節裝點故事,沒有驚世的才華折服世人。所有的愛與恨,都化作煙雲,隨風消逝,無人知曉,無人翻閱。

我希望這樣的人與故事一直延續下去,給紅塵添一些悲情,給繁忙枯燥的日子增一點茶餘閒話,也給世間有情男女一段至情至性的幻想。只是那人不能是我,我還有佛前的約定未赴,有青燈下的經卷未讀,更有浮躁的靈魂,未得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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