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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著,盼望著,冬天可算是過完了。

野餐,成為了升溫後的一項首要日程。

公司裡的姐妹們從週一就開始查週末的天氣預報,一天天拆開的快遞都是格子布、乾花和英文舊報紙,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一開始,社長只覺得她們吵鬧。

直到實習生小楊美滋滋地抱著一堆戰利品發出感嘆,社長才知道了這份快樂的秘密:

“果然,還是要去野餐,才會覺得春天到了。”

過去的2020年,被戲稱為中國的野餐元年。

從去年四五月起,開啟各類社交平臺,都能看見人們在綠茵茵的草坪上巧笑倩兮,背景永遠是藍天白雲,格紋野餐布是拍照必備,照片一角還得要露出氣球和乾花,向日葵+小雛菊是最優選擇。

在小紅書上搜索“野餐”,有29萬+的筆記都是屬於年輕人的春日浪漫。

對於連喝奶茶都要找攻略的年輕人們來說,野餐這樣的“大型活動”,自然也少不了各類攻略和照片模板。

小清新的野餐道具還只是青銅階段,一位真正的都市麗人,要學會從穿搭開始。

酷颯御姐風在草坪上肯定行不通,顏色鮮豔的碎花吊帶裙才是王道,輕薄開衫既能遮肉又防曬,春天裡最清新的少女非你莫屬。

法式風情今年依然大熱,從收腰方領墊肩的萬能桔梗裙,到法式上衣搭純色闊腿褲,分分鐘get明亮甜欲風。

貼心的博主們連拍照姿勢都幫忙想好了,拿著道具互動、閉眼微笑搞怪、低頭撩發斑比跪,再按濾鏡引數修圖,簡直是手把手的傻瓜教學。

cr:小紅書博主 家琪沒假期

但實戰了才知道——我的手不是手,我的臉,也不是博主那張臉。拍出來的樣子不能說是一模一樣,起碼也是毫不相干。

好不容易道具買齊了,姿勢學會了,前期準備做好了,就能享受一下午的快樂野餐嗎?

當然不。

在博主們分享的野餐攻略裡,坐下來開餐的步驟,也得處處精心。

要拍照好看,食物必須是壽司三明治之類的冷餐,如果有色彩搭配得當的沙拉就更加分。

你以為這是為了方便攜帶?天真了。塑膠飯盒是沒有資格登上野餐美照的。要想拍照好看,出門還得帶上一堆瓷盤木盤玻璃杯。

cr:小紅書博主 李德順兒

食物也得儘快拍照,不然很快就會有螞蟻爬上來,影響美感;

公園土大,不抓緊時間就得吹上一層灰;

更恐怖的是有風的天氣,都以為自己是被風吹起髮梢的小松菜奈,實際上是一個個頭髮糊了滿臉的憨憨。

就連最最基本的野餐布,用起來也一點兒都不靠譜。

看上去很美的鄉村田園風,墊在草坪上又硌又硬又扎屁股,真的想好好坐下吃點東西,必須得帶上個軟墊才能免於痛苦。

看吧,我們永遠想不到,九宮格的春光明媚背後,是多少手忙腳亂。

但年輕人們似乎永遠樂此不疲:從沙灘到雪地,再到如今的春日草坪,沒有一個地方不能成為他們的秀場。

就是一句話——拜託,天氣/景色這麼好,多適合拍照呀!

如果一覽人們這兩年在各類平臺上曬出的野餐照片,倒是像極了一本新式田園美學的完美年鑑。

沒錯,從2020年開始,時尚圈可沒幾個詞比它更火了——

在Ins上,它被稱為“Cottagecore”。

這個詞由“cottage(茅舍)” 和詞根 “-core(核心)” 所構成,乍一看,似乎就是我們所熟悉的田園風。

但相較於“下鄉插秧”“進林摘桃”式的“農家樂”體驗,新式田園風更強調帶有超現實氛圍童話感的愜意鄉村情調。

你管這叫鄉村風?

它的流行也不無道理。比較在疫情衝擊之下,曾經大熱的工業風、極簡風都顯得太過冷清,死氣沉沉。

對於關了幾個月,渴望出門社交感受生活的人們來說,實在更需要溫情脈脈的暖色調和閒適生活來慰藉心靈。

去年年初,任天堂研發的遊戲動物之森在推出最新版之後再次火爆全網。

相較於別的競技類遊戲,它沒有激烈的打鬥,也沒有時刻緊繃的任務,主要的操作只是不斷在一個小島上搜集和探索,到後期再分享無人島上的美好生活。

在島上,玩家們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風光,可以在安寧的生活裡尋找滿足,可以看一場花開,可以等待一場豐收。

動森式野餐:在自家院子整點燒烤

自由自在的田園牧歌,滿足了當代社畜對於生活的嚮往和追求。

無獨有偶,網紅李子柒的出圈,也同樣證明了Cottagecore在年輕人中間的魅力。

和普通網紅不同,李子柒在國際上的關注度甚至遠高於國內,更有網友評價說:

“李子柒油管頻道的對外文化影響力,可以說抵得上1000個CGTN(中國國際電視臺)。”

影片裡的她,一如我們中學課本上的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自己砍木頭做成鞦韆,在小院子裡種下瓜果蔬菜,用柚皮做一盞小夜燈照亮回家的路......又或者,在風雪天裡,披上紅色斗篷打馬而過,漂亮得像是一幅畫。

儘管人們心裡都清楚,唯美的風景背後,是皸裂的手指和日復一日的苦勞,但我們仍然願意相信那份螢幕上的桃源想象。

畢竟,都市中人的生活,是在鋼鐵叢林裡日復一日體會著早晚高峰的絕望,永遠踩在deadline上奔跑。

在我們的想象中,這種“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情調,更貼近生活的本來面貌。

正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到不了的地方,就是遠方。

作為一種帶有田園牧歌特質的美學潮流,新式田園美學不僅僅是對鄉野生活的迴歸,更多的,是人們在紛繁的快節奏生活下,對於“慢下來”的渴望。

它戳中的是當代年輕人逃離大城市的幻想,與多年前的“逃離北上廣”其實有相似之處。

但不同的是,“逃離北上廣”代表的是人們對於生活壓力的深惡痛絕;

野餐背後所代表的新式田園美學,則象徵著人們願意在都市生活之外,暫且尋找別處的安樂鄉。

有一本專門研究野餐的書叫《野餐:一段歷史》(The Picnic: A History),作者沃爾特·利維在書中說:

“野餐與現代歷史的節點是相吻合的——從田園生活轉變為都市生活,鄉村的衰落與現代城市的興起。

當你在野餐時,你的目的就在於打破尋常生活。”

在今天,人們的生活都在因為疫情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我們習慣了與人保持距離,時刻戴著口罩,自覺減少和朋友、伴侶之間的聚餐、約會,甚至是擁抱和牽手。

野餐,更像是這種特定時代背景下的一種“救贖”。

與其說人們是嚮往野餐,不如說是渴望在日常生活之外,短暫地獲得親密與自由。

我們這一代人,與土地的關係,其實一直在漸漸疏遠。

年輕人背井離鄉來到大城市,在鱗次櫛比的高樓中迷失方向,物慾和內卷不斷擠壓生活——每一次逃離,都會朝著更貼近自然的方向。

所以,倒也無需苛責那些拍了一天照片才修出九宮格的人們。

對於大多數996的上班族來說,這已經是他們疲憊生活裡,最後一點的英雄夢想、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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