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劉曉林

天氣越來越冷，氣溫越來越低，南方的家裡沒有暖氣，只好翻出最厚的被子，睡在裡面就像躺在棉花堆裡，別提多舒服了！這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美美地睡在被窩“搖籃”裡，腦子裡浮現出的盡是當年山溝過冬的那些事兒……

冷被窩——

鄂西北的營區，我們搬進了新家。這哪裡像是新房子啊！沒有紗窗，門窗也關不嚴實。夏天不擋蚊蟲，冬天不擋寒風。尤其是冬天，睡覺就成了受罪的事。那時的床上“裝備”只有一條薄薄的褥子和一床不厚的被子，真是難以禦寒。於是每人外加一個草墊，睡覺時再把大衣蓋在被子上，冰冷的被窩，鑽進去後還要用身體的餘溫去暖熱它。幾乎每一天我那雙剛剛洗熱的腳，不一會就成了冰坨子，有時一覺醒來，腳還沒有睡暖和呢！再摸摸自己的鼻尖，居然也是冰涼的。

下圖山區裡的營區

每當凍得睡不著時，我就會想起小時候在連環畫裡看到的居里夫人，寒冷的冬天無法入睡時，她就把靠背椅翻過來壓在被子上。小時候在家從未體會過睡覺時的冷，鄂西北的冬天，讓我嚐到了凍得睡不著是啥滋味。到了滴水成冰的極寒時刻，洗臉毛巾也結上了冰，早晨再就著刺骨冰涼的水洗臉，牙關都得咬的緊緊的。

下圖這是我們住進去才兩年的宿舍樓，模樣已經破敗不堪，瞧瞧它的門窗，怎能抵禦寒冷？

爐火邊——

山裡的冬天，只有作業室相對最暖和些，因為裡面生了個爐子。生爐子並不是給我們享受取暖的，而是為了讓手不至於凍僵，以確保繪圖的質量，那個年代，畫圖的人沒有圖精貴。

作業室裡有了爐子，女兵們的生活就有了彩頭。好吃的人趁著晚飯拿回包子或饅頭，膽大的甚至從伙房的菜架上偷來一些紅薯和土豆，放在爐子上烤一烤，待到香味飄出來的時候，不勞而獲的人一下子便圍攏過來一起打牙祭。在鄂西北漫長的冬天裡，女兵們天天如此加餐，還能不長膘？

記得有一次女兵從老鄉家買來一隻雞燉在高壓鍋裡，高壓鍋“呲呲”地響著，滿屋飄蕩著誘人的香味。突然“砰”的一響，鍋蓋飛起，滿鍋的雞肉頓時像彈片一樣射向房頂！一屋子的女兵都沒見過這架勢，嚇得不輕！可惜了，一個不留神，快要進口的雞“飛走了”。

織毛活——

在山裡，一個分隊一個作業室，爐子自然不少，並不是每個爐子旁都是饞嘴的人，也有些不饞嘴的人正圍著爐子編織毛活呢，不用猜，瞅瞅那毛線的顏色就知道她們是織給自己心上人的。女兵們都是一起當的兵，年齡相差不了幾歲，大家一起成長，一起談婚論嫁，似乎啥事都在“齊步走”。那時候全隊誰有沒有男朋友，誰的男朋友是幹啥的，相互都清楚著呢。假如有誰的男朋友來隊探視，全分隊的人一定要去湊湊熱鬧，那個高興的勁兒，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一樣。

女兵Y的毛活織得最快，熱戀中的她一個晚上就給男朋友織好了一雙襪子。如今已是老兩口的他們，家庭和睦，相敬相愛，是女兵中最令人羨慕的一對夫妻。

記得剛談戀愛時我也有心要給男朋友織毛活，特意跑到樊城去買毛線。在商店我看中了一款銀灰色的純毛毛線，向售貨員提出要購買。沒想到那售貨員橫了我一眼，好像在說，你買得起嗎？二十多塊錢一斤呢！為了出這口惡氣，我當即就買了兩斤！

冬天的夜晚外面北風嗖嗖，女兵們圍著火爐給心愛的人織毛衣心裡熱呼呼的。當兵前估計大家都沒有織過毛衣，現在湊在一起相互切磋，相互為師。男朋友如果在北方，織個圓寶針，一件頂兩件，穿起來厚實保暖；男朋友如果個頭高大，織個魚骨刺針，那立體挺拔的圖案，穿起來更加威武瀟灑；男朋友如果身材小巧，織個平針，輕薄貼身，穿起來更加靈活自如……女兵們用足了心思，把思戀編織進衣服，把未來編織在一針一線中。

偷著美——

山裡的冬天很冷，但是再冷也擋不住人的愛美之心。1977年，山裡又來了一批女兵，她們可比老兵會臭美，膽子也比老兵大。她們把那個寬大的軍褲一改，窈窕淑女的身材頓時就顯露了出來。都知道軍裝是不能改的，可是不改穿著也太邋遢了。那個軍褲老長的褲襠，肥大的褲腿，有人誇張地形容，人都走了老遠，褲襠還在凳子上！於是，女兵們不分新老，都拿出冬裝悄悄地改了起來。

新兵M的技術最好，我把軍褲拿去請她幫忙。只見她將軍褲翻過來，沿著內側從一條腿走起，只聽縫紉機“咔咔”響了幾聲，瞬間就大功告成。穿上一試，好像自己的腿立馬長長了許多，效果好極了。

冬裝改了，穿上去人也美了，可是人們追求美的腳步是不會停止的。無奈軍人有統一的服裝，還能在哪裡想心思美呢？有一句話叫“注重細節”，我發現有的人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人家和你穿的都是軍裝，可是看上去就要比你“靚”一點。原來竅門就在他（她）們領口處。冬天天冷戴個口罩非常正常，而有的人卻“借題發揮”，把口罩帶當成了裝飾。他們把口罩掖在前胸的衣襟內，而讓雪白的口罩帶露在領口處，這節露出來的口罩帶猶如脖子上的飾物，不僅看上去非常提神，而且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真是“妙筆生花”啊！

都說冬天適合想念，那是因為冬天冷得無事可做，無事能做。在暖暖的被窩裡想著很早以前的事，正是無事可做的表現。過去的冬天不是因為比現在冷，而是因為生活條件比現在差。儘管那個窮山溝冷得我們睡不著，冷得我們長凍瘡，但是年輕的我們卻能把苦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就像這輩子必定要經歷的磨難一樣去坦然面對。山裡的冬天給我們帶來的口福，帶來的溫情，帶來的美，是現在的冬天無法再現的。

作者簡介：

劉曉林，山東人。1970年入伍，原武漢軍區測繪大隊中校工程師。1993年轉業到武漢大學工作，2008年退休。業餘愛好寫作，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記錄身邊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