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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權利交給另一個人,以至於自己一無所有;也沒有任何人的權力大到可以實現他的所有願望。

權力再大的統治者也不可能命令一個老百姓去仇恨對他有益的東西,或者喜愛對他有害的東西,或者受到侮辱而若無其事,或者不去擺脫恐懼,等等,這些事情是永遠做不到的,因為它們必定會遵循人性的規律。

歷史的經驗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統治者受到內部民眾的威脅是跟受外部敵人的威脅一樣大的。如果人們的自然權利完全被交出,在統治者不允許的情況下無法對社會事務產生任何影響,那麼殘暴的政治就可以安然無恙地保持下去了。

我們任何人都不會認可這種情況的。因此,我們必須承認這一點:每個人都應該保留自己的部分權利,即由自己來作決定,而不是被他人所決定。

應該注意的是,統治者的權利範圍不僅包括那些人們由於恐懼而被迫作出的行動,還包括他能讓他們作出的所有行動,因為能夠讓一個人成為臣民的是服從,而不是服從的動機。

無論讓一個人服從統治者命令的原因是什麼,是恐懼還是願望,是愛國還是其它情感,他服從命令的行動都是由於他歸順於統治者,而不是由於他自己的權利。

這裡我們要說清楚的是,服從不是指外在的行動,而是指服從者內心的狀態;那些心甘情願服從他人命令的人是最能接受他人統治的人。

因此,最為強大的統治是那些能夠左右民心者的統治,而不是那些最讓人恐懼者的統治;而後者就是暴君的統治,因為他是最讓老百姓恐懼的。

此外,儘管要完全統治人的心就跟完全統治人的話語一樣,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一定程度上統治者是可以控制人心的,因為他有很多辦法讓大多數人在信仰和愛恨方面服從他的願望。儘管這種服從並非統治者一下令就會實現,卻往往是他的權威造成的結果。

儘管國家的權力很大,卻永遠也不可能大到讓統治者每一個願望都得到實現的程度。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都是人,都很容易按照自己的慾望行事。

公眾的性情是多變的,往往被情感所左右,而不被理性控制,任性而為,因貪婪和奢侈而陷入泥潭。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想讓所有的事情都讓自己滿意,對於公正、合法的看法完全是依據對自己是否有利。

他們因虛榮心而瞧不起同年齡的人,不願接受其指導,又因嫉妒而仇視那些功成名就者,對周圍人的受難採取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

問題的難點在於,怎樣能夠形成一個沒有欺騙之可能的統治權,使得每一個人無論其性情如何,在這個社會里都只能去謀公益而不求私利。

到目前為止,還未能造成這樣一種統治權,它受到自己公民的威脅要比外在的敵人小,或者統治者對前者的恐懼要小於後者。例如羅馬帝國對外在之敵是常勝不敗,卻多次被本國人民所征服,特別是威斯伯欣和衛泰裡之戰。在亞歷山大看來,他在國外獲得威望要比國內容易得多,而國內的人們很可能會毀掉他一世英名。

他對朋友說:“如果能夠躲開內部的陰謀詭計,我就可以毫無顧慮地面對外部戰爭的危險。腓力馳騁在戰場時要比在劇院裡安全得多;他常常能從戰場上敵人的刀鋒下全身而退,卻無法避免其國民的暗殺。只要看看歷史就知道,帝王死於暗殺的要比死於沙場的多得多。”

【本文摘自《斯賓諾莎自述》(黃忠晶編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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