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安憶

全世界最潮的拖拉機廠家又整花活了。

約翰迪爾把一整套VR裝置，搬去了下個月開幕的2021年國際消費電子展。

你戴上VR眼鏡，坐進模擬駕駛艙，眼前就是一片田地，面前是方向盤和顯示器，你可以選播種模式，也可以選收割模式。

當遠處的拖拉機向你駛來，你也無需操控方向盤躲開，因為，你開的是一輛自動駕駛拖拉機。

約翰迪爾承認，這項VR展示技術沒什麼實際用處，只是為了讓城裡人體驗一下田地裡的高科技，感受一下農民坐著自動駕駛拖拉機種地，究竟是一種多麼無聊透頂的體驗。

農田裡的自動駕駛技術

2016年，美國2/3的大農場都用上自動駕駛技術。

科裡·安斯蒂是美國艾奧瓦州的一名工程師，他一直夢想著當一名農民，因為自動駕駛拖拉機讓他深深著魔，他認為這正是農業與科技的完美結合，一直幻想著自己能開著一輛拖拉機賓士在田間地頭，看它自己完成播種、施肥或收割。

安斯蒂總喜歡跑去坎伯蘭市的Co-op合作社，和當地農民交朋友，大家一邊喝著汽水、吃著爆米花，一邊談論著最新的農業機械。

農民聚集的Co-op合作社

安斯蒂發現，當農民習慣了使用大型農業機械耕作更多土地，對技術的依賴性就越來越高。

“一旦用了，任何人都會上癮。”

擁有183年曆史的農機巨頭約翰迪爾，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銷售自動駕駛拖拉機。

農場環境遠比路面簡單，複雜的演算法和昂貴的硬體對自動駕駛拖拉機來說就是累贅，它只需要GPS訊號，設定好A點-B點的路線，就能沿著既定路線開到沒油為止。

設定路線來決定車輛的行駛路徑

馬里蘭州哈福德郡的農場主格雷·羅斯，是約翰迪爾自動駕駛農機的一位早期使用者。

農場主格雷·羅斯

羅斯擁有一個8000英畝（約合4.86萬畝）的農場，種滿了玉米、大豆、小麥、大麥、向日葵和高粱。

羅斯家的約翰迪爾農機

藉助GPS定位系統，他很清楚每臺機器的工作區域。

過去，農民無法在深夜操作裝置種地，因為天黑看不清路，在以15英里/時速前進時，哪怕只偏離軌道1秒鐘，拖拉機就會摧毀100株玉米。

可是現在，夜間種地不再是什麼難事，無論大霧、大風或多塵的惡劣天氣，拖拉機都能自行搞定一切。

艾奧瓦州馬塞納農場，55歲農民加里·丁克拉啟用了約翰迪爾拖拉機的自動轉向技術。

“你甚至可以連續種地20個小時，走下拖拉機時仍舊精神奕奕。”丁克拉說。

在拖拉機上帶娃追劇開派對

農民們十分喜愛自動駕駛拖拉機和聯合收割機，唯一的煩惱在於，自動駕駛讓種地成了一件很無聊的事。

每年11月，35歲的扎克·約翰遜都要趕在氣溫驟降前完成耕種。

他是明尼蘇達州中西部農場的第五代家族農民，擁有超過2500英畝的大豆田和玉米田。

在玉米田裡的約翰遜

約翰遜坐上約翰迪爾拖拉機，開啟自動駕駛模式和自動轉向模式，除錯好距離，開啟衛星導航，拖拉機就能從早晨一直幹到深夜。

美中不足的是，約翰遜的這一天過得無聊至極。

他一手舉著GoPro，一手吃著餅乾，記錄下自己在拖拉機駕駛艙內的所有舉動。

起初還能刷刷劇，打打電話，後來實在沒事可做，他就給鴿子拍照，玩手指頭，擺弄扳手學鴨子叫……

夜幕降臨，約翰遜歪頂著帽子，兩眼發直，只好靠閱讀約翰迪爾的說明書打發時間。

等到夜深，約翰遜坐在駕駛位上徹底睡死。

這些無聊的影片，為約翰遜在油管上贏得了69萬個更無聊的粉絲，粉絲們管約翰遜叫“千禧農民”。

開啟音響，一曲《Turn down for what》，兄弟倆跟著音樂舞動起來。

“千禧農民”唯一一次手摸方向盤，動作更像是在夜店打碟，因為音樂恰在此刻達到高潮。

還有一次，約翰遜把汽車安全座椅搬上了副駕駛座，當拖拉機在田地上起伏晃動，女兒就像坐上了超市門口的搖搖樂。

設定好噴灑肥料的量和路線，父女兩人就開心地吃起了餅乾。

亞倫·紐威爾每天在拖拉機上待18個小時，於是他為長寬只有1.5米的隔音駕駛室，配備了立體聲音響系統和根據人體工程學設計的座椅，在拖拉機背上打造了一個豪華家庭影院。

紐威爾在拖拉機上刷劇

一個秋天，紐威爾在拖拉機上刷完了6季《紙牌屋》和《星球大戰》全系列電影。

除了立體音響，自動拖拉機上常見的升級配置，還包括小空調、內建冰箱、按摩座椅。

一些農民覺得這還不夠，他們還需要配一臺微波爐加熱午餐，或是把整個咖啡機搬進去。

“在田地裡開拖拉機，和在路上開車不一樣，發生意外的機率很小。”52歲的保羅·巴特勒，會在作業時與其他農場主影片聊天，開影片會議，“一心多用，在農業裡已經非常普遍。”

田地裡的高度智慧化

自動駕駛拖拉機能在田間精準行駛，光靠GPS無法保證精度，一些拖拉機使用的衛星導航系統甚至不輸給美軍戰鬥機。

約翰迪爾的衛星導航系統，就是與NASA合作開發，可將導航誤差縮小到10釐米以內。

約翰迪爾的衛星導航系統

超高精度，可以防止拖拉機在某些位置重複施肥或播種，至少能將成本降低20%。

相比早期的自動駕駛拖拉機，現在的升級版也用上了人工智慧技術。

拖拉機上的感測器，可以繪製農田地圖、收集實時資料，包括每一塊地的產量，並根據不同區域的收割資料，用不同顏色標識下來。

因此，無論種植、施肥還是收穫，農民總能瞭解到每一株農作物的狀態，甚至某粒種子的生長情況。

“以前，除非農民走下拖拉機挖開泥土，否則他們無法瞭解這些資訊。”約翰迪爾的資訊主管拉尼·亞瑟說，“現在，農民坐在拖拉機的駕駛室內，可透過iPad監控所有資訊。”

幫助農民實現更精確的觀測和作物製圖

高度智慧化的解決方案，是靠一套圍繞計算機視覺技術構建的人工智慧系統實現。

安裝在聯合收割機上的攝像頭，透過影片影象監視穀物生長狀況，深度神經網路藉此分析穀物質量，並在穀物受損時即時調整機器執行引數。

監視器顯示田間播種或收穫的進度

2017年，約翰迪爾花了3.05億美元，收購了一家AI創業公司，後者的AI技術可以自動識別雜草，據此精準噴灑除草劑，從而節省80%除草劑用量。

識別穀物是否健康（左側表示穀殼過多，右側表示更優質）

就連辛勤耕種了50多年的老農都說，除非農機上配有自動駕駛功能或其他高科技，否則他們不願意再上車幹活。

這些高度智慧化農機比你想象的便宜，羅斯表示，大部分農機在第一年就能收回成本。

自動駕駛農機為什麼離不開人

羅斯指著顯示器說，“如今種地的過程，就像是在玩一場遊戲。”

約翰迪爾希望，城裡人也能參與到這場遊戲。

戴上VR眼鏡，在虛擬世界中，親身感受自動駕駛拖拉機的魅力。

甚至，你還能參加“種子之旅”，以一粒種子的身份被種入土壤，體驗18噸重的拖拉機如何在你頭頂上翻動土壤。

戴上VR眼鏡看到的畫面

同時，系統會告訴你，這樣的操作溫柔至極，對土壤的破壞微乎其微。

不過，自動駕駛拖拉機也並不總是完美。

農民們總在抱怨，說明書說拖拉機可以充當移動熱點，其實需要在座位下裝一個WiFi，可是美國鄉村地區的無線網路，時有時無很不穩定。

而且開自動駕駛拖拉機，就跟從百度網盤上下東西一樣，想要更多衛星，就得充VIP，否則GPS可無法保證會不會毀掉莊稼。

另外，拖拉機科技含量太高，只有經過授權的人才能修理，這意味著大多數農民無法自己修復壞掉的農機，維修成本高昂，還會浪費寶貴時間。

查德·施瓦特是林德曼拖拉機公司的機器技師，一直在幫農民修復諸如自動轉向操作失誤之類的故障，這些故障通常由操作失誤引發。

不過，這些農機上的感測器，通常都可以收集發動機溫度、油耗及位置資訊，為維修人員提供了不少便利。

今年11月，約翰迪爾在愛荷華州和伊利諾伊州成功獲得了5G牌照，專用5G網路的支援將讓約翰迪爾的自動化農機更加強大。

既然自動駕駛拖拉機其實完全不需要駕駛員，那農民幾時才能徹底擺脫坐在方向盤後面的無聊呢？這其實不是一個技術問題，而是一個法律問題。

約翰迪爾高階工程經理特里·皮克特稱，雖然拖拉機早就可以自主執行，但是需要監管部門批准才能離開駕駛員，目前尚未可行。

參考資料：

cnet:How today's farmers got a head-start on tomorrow's tech

cnet：The farm goes VR: John Deere's pitch for CES 2021 puts you in the tractor's seat

cnet:John Deere's high-tech, self-driving tractors (pictures)

arstechnica:Self-driving tractors and data science: we visit a modern farm

dtnpf:Automated Farming Remote-Controlled Machinery Reduces Costs

deere：John Deere Wins FCC CBRS Auction to Deploy 5G in Manufacturing Facili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