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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年秋天,正是秋收季節,我們家自留地裡種的黃瓜開始長成了,也就意味著可以開始賣錢了。

這一天,摘的黃瓜不多,也就七八斤,好黃瓜能賣兩毛錢一斤,差的也就1毛5分錢一斤,七八斤黃瓜多說能賣塊把錢。雖然賣錢不多,但家裡人也捨不得七八斤黃瓜一下子都吃了。那時候物價低, 1毛3分錢買一斤鹽,一個雞蛋毛把錢,塊把錢能頂很大用。父母忙著收秋,就讓我去趕集賣黃瓜,我把黃瓜放進一隻竹籃子裡,騎上腳踏車就去了鎮上的集市。

這一年我上小學五年級,還不大懂怎麼賣菜,也因為怕遇上我的老師和同學我選了個比較偏地方擺攤,而且離兩個賣黃瓜的遠那麼一點。我就想,人家的黃瓜多,而且比我的好。我的黃瓜不但少,而且有幾根黃瓜長得很不好看,一頭是兩三寸長的黃瓜把子,中間很細,前頭是大“肚子”,我們稱這種形狀的黃瓜叫“憷憷把子黃瓜”(憷,指害怕、畏縮,意思是出不開身,不自然),人家一看就相不中。果然買菜的顧客一來,直接去了大攤子跟前去挑去買。眼看著別人的黃瓜攤子前顧客不斷,賣得很好,就是沒有人光顧我的攤位,感覺很受冷落,感覺很不好意思。

我守著自己的攤位,看著面前的一堆黃瓜,開始擺的什麼樣,一直還是什麼樣,一根都不少,感覺自己就跟那幾根“憷憷把子黃瓜”一樣,渾身不自在。唉,這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你這黃瓜怎麼賣的?”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一個人過來問我。

我知道自己的黃瓜沒法跟別人的比,也不敢抗價,別人賣兩毛錢一斤,我直接說一毛五一斤,結果,那位顧客買了我的3斤黃瓜,給了我4毛5分錢。

過了中午12點,賣東西的,貨都賣得差不多了;買東西的,該買的也都買了,集市上人越來越少,別的黃瓜攤位上幾十斤的黃瓜都快賣光了,我就七八斤黃瓜還剩一多半。

眼看著快散集了,再耗下去,估計也不會再有人來買我的黃瓜。於是,我準備收攤,不賣了,回家。

可是,不賣黃瓜了,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因為我的攤子費還沒交。

這裡的集市位於鎮上,也是一個村子的大街上,路的兩邊都是住戶。集市上有不成文的規矩,在誰家門前擺攤賣東西,誰家就可以收攤子費,一般的小攤收費2毛錢,大點的攤位要收4毛錢。一戶人家門前,少則能有四五個攤位,多了能有七八個攤位,一個集上,一戶人家就能有幾塊錢的攤位收入。

我開始擺攤的時候,那戶人家的主人——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過來給我說,要我交4毛錢的攤子費。我說:“我就一個小攤,就賣幾斤黃瓜,你收我4毛錢忒多,再說我黃瓜還沒賣,等我賣完了再說吧。”

結果,我的黃瓜沒賣淨。

中間的時候,那個男人來催過一次,讓我給他4毛錢,我說:“給你兩毛吧。”他說:“不行,4毛,少了不行。”

我一上午統共賣了3斤黃瓜,一毛五一斤,賣了4毛5分錢,光攤子費就交4毛錢,我那不白在這裡耗一上午時間?

我不想給他4毛,只想給他兩毛。一番討價還價,他就是不同意。

沒辦法,我只好再等等,看有沒有人問我黃瓜怎麼賣的,1毛錢一斤我也把那四五斤黃瓜賣了,真不行就給那人4毛錢,起碼除了交夠攤位費,還有點剩餘。

等啊,等啊,過了好大會子,還是沒人來買我的黃瓜。

集市上的人漸漸稀少了,很多賣菜的都收攤了,我還蹲在路邊,守著一個小攤子,守著面前堆著的四五斤黃瓜。

我不想再等了,前後左右看了看,沒發現那個男人在附近,不知他幹什麼去了,沒在這裡等著收我的攤子費。我心想:可能他覺得我一個小孩,就賣幾斤黃瓜,而且真的還沒賣淨,給不了他4毛錢,也就不再收我的攤子費了。

於是,黃瓜我也不買了,收拾收拾走人。

收拾起攤子,我把沒賣掉的幾斤黃瓜往竹籃子裡一放,掛在腳踏車把上,推起車子就走。

“那個買黃瓜的小孩,先別走,你還沒交攤子費哩!”沒想到,我剛推起腳踏車沒走出多遠,就聽見後面有人在喊。

我知道是那個男人,見我沒交攤子費就走,他肯定得要我4毛錢不說,還有可能得揍我一頓。我沒理他,繼續推著車子走,當然,我得推快一點,我想到了寬敞的路上,我騎上車子走了就完了,那人也不會再追我了。

“截住他,截住那個小孩,他沒交攤子費!”只聽那個男人在後面大聲喊道。

他這一喊,左右的人都看我,知道是喊的我,讓我很難堪。我更不想理他,推著腳踏車加快了步伐。

可往哪跑啊,還沒散集,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騎上腳踏車,朝前奔去。

我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只見他快步跑了起來,朝著我緊追不捨。

我沒停下,繼續往前,心想反正你不跟我腳踏車快。

這時候,我看到前面有一個衚衕,騎著車子就進了衚衕,心想那人一看追不上我就不會追了,就得回去,一會我出了衚衕,拐上大路,也就完了。

可沒想到,那個衚衕是個死衚衕,進去一段之後就沒路了,我只好原路返回。

結果,我還沒出衚衕口,那個男人就趕到了,正好堵在衚衕口,氣喘吁吁地說:“你跑什麼?”

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我沒再說什麼,停下腳踏車,把兜裡的錢掏出來,——所有的錢——一上午賣的三斤黃瓜錢,一共4毛5分錢。

“我一直看著你哩!看你黃瓜也沒賣淨,你交兩毛吧!”

我抽出一張2角紙幣,遞了過去。

“兩毛就不少!”我一邊遞給他錢,一邊抱怨說。

那人沒再說話,接過錢,轉身就走了。

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地遠去,我這才發現他走起路來,左腿左腳沒事,右腿右腳好像不怎麼得勁兒,——原來他是個瘸子(跛足)!而且,背還有些躬,走起路來脖子往前伸著,脖子有點長,那頭不像長在脖子上,倒像挑在脖子上。

他是個殘疾人。

雖然我的判斷可能不很準確,但他的確跟一般的人不一樣。

唉,今天這是什麼事哎!

我一邊尋思(土語讀xin si),一邊推著腳踏車往衚衕口一邊走。

“哎——”不知怎麼的,我朝那人喊了一聲,“你等等!”

那人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幹什麼?”

我推著腳踏車來到他面前,他不知道我要幹什麼,但知道我也不敢要回他收的我那兩毛錢,要也肯定不會給我。

“你等等……”我邊走邊從衣兜裡摸出剩下的那一張2角紙幣,來到他跟前,把錢拍到他手上:“再給你兩毛,算4毛錢攤子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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