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過金橋，

過銀橋，

掉到河裡沒人撈。

漫長的農業文明時代，人們種小麥種玉米種穀子種紅薯，成為生活的全部。因此中國最歡喜的一個字，就是福。福的標準是什麼？就是一口人，一塊地，旁邊有個土地廟可以祭祀。

有了這個標準，農業文明時代在鄉村人最高的目標就是買地，地越多心裡越踏實。地裡小麥越多，心裡越實在。不像今天的地產商買地，不種莊稼種房子，並且把房子種的和金子一樣貴。

農業文明有農業文明的準則，就是揚農抑商，以農為本。朱元璋要殺江南富可敵國的沈萬三，馬皇后說“民富可敵國民自不祥”，才免於沈萬三成為刀下之鬼。最後朱元璋把沈萬三流放甘州，死於荒涼之地。

農業文明時代衡量一個人是否超越了一人一塊田的幸福界限，就是看誰是否穿金戴銀。那些和金子銀子打過交道的人，就是富人。西峽農村土改時有個標準：戴金鎦子的不是地主就是富農，穿金戴銀的人不是地主就是富農，就是農業文明時代人們對於金銀與人的態度。

西峽民謠說：過金橋，過銀橋，掉到河裡沒人撈。

為啥沒人撈？就是能過金橋的人，能過銀橋的人，都是很有錢的人。他有錢，他有金子，有銀子，他掉到河裡我撈他弄啥哩。淹死他去個球，與我啥關係。

還有的窮人對於富人本來就充滿著莫名的仇恨，見到過金橋的人過銀橋的人掉到河裡，內心裡充滿了快感。假若掉到河裡的穿金戴銀的人爬到岸邊，他會走上去踢一腳，也不會伸出手撈他上來。

農業文明時期農民對待富人的態度是：見了面極盡巴結之能，扭過身就在心裡把富人罵個天翻地覆。有了這種心理態度，就會產生“過金橋，過銀橋，掉到河裡沒人撈”的民謠。

時過境遷，從今天的角度去理解這則民謠，能看出農業文明時代，人們的心智是不太成熟的。而不太成熟的標誌，就是潛藏在民眾心中的既羨慕穿金帶銀的人，又仇恨穿金帶銀的人。所以在古代，每個朝代到了末年都會產生流民的思維模式，摧毀一個王朝經濟基礎的同時，也摧毀了民間的經濟基礎。

另外穿金戴銀的人，也是個人，也是個生命，哪怕他從金橋銀橋掉下去，也是需要人撈一下的。有句名言：拯救一個生命，就是拯救一個世界。生命是平等的，是不分窮富貴賤的。不論誰掉到河裡，都是應該撈的。

最可怕的是“過金橋，過銀橋，掉到河裡沒人撈”這樣的思維方式推及到每個人，就會出現不論誰掉到河裡，都不願撈的窘迫局面。這些年不見鈔票不撈人的事件，不見鈔票不救人的事件時有發生，就是對這個民謠的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