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千服飾中,最愛的還是旗袍溫婉而典雅的款式,立領、盤扣、開叉、腰線、長短的恰到好處,配上旗袍特製的工藝面料,便可將東方女性優美凹凸的弧形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猶如一朵蓮花寵辱不驚,悠然綻放在人間,美得不可方物。
著一身合體的旗袍,定要略施粉黛,將髮鬢高高挽起,露出精緻的立領和高聳的脖頸,手提一款別緻的手工刺繡香包,或輕捻一把水墨淡染的香扇,亦可手持一柄別味的油紙傘,足登一雙精緻風情的高跟鞋,輕踏出舒緩的聲音,行走在江南微風拂面的湖畔,無不讓人浮想聯翩,婉約風情一瀉千里難忘返。
曾經,她是上海灘上最有名的“時尚小姐”,上海永安百貨公司老闆最寵愛的千金。後來,她是“文革”期間的階下囚,不得不用她那雙彈鋼琴的纖手割草、餵馬、劈柴。但境遇的落差從沒有冰凍她心底熾熱的火焰,她是不變的天使,天使愛美麗、愛生活、愛人間。
她說:“要是生活真的要給我些什麼,我就接收它們。”經歷過亂世繁華,洗盡鉛華後,面對苦難,依然能保持優雅的姿態,將波濤洶湧化作心底深處的平靜,我想,這是真正的貴族。她就是民國女子郭婉瑩。
在上海,父親花重金把她送到宋氏姐妹學習過的貴族學校——中西女塾讀書。中西女塾的教育是美國式的,校訓是成長、愛人、生活,它的風格是貴族化的。整個中學時代,戴西都一直錦衣玉食地活著,她和她的女同學一樣,愛中國、愛旗袍,愛文學,她崇拜當時走紅的作家謝婉瑩,也因此取“婉瑩”二字作為自己的中國名字。在那時,黛西不僅學會了怎樣做出色的沙龍和晚會的女主人這樣的貴族生活方式,也培養了輕鬆、愉悅、堅強的貴族心態。
高中畢業後,她拒絕了父親為她安排的門當戶對的婚事,隻身前往燕京大學深造,她的理想是要把自己塑造成為一個新時代的時尚淑女。這期間她的興趣更加廣泛,才貌雙全的她不乏慕名的男子追求。
25歲的時候,她嫁給了清華大學畢業的吳毓驤。婚禮上,郭家擺了幾百張桌子大宴賓客,慶祝美麗富有的小姐即將嫁為人婦。婚紗照中的郭婉瑩面板白皙,長長的眼睛優雅地揚著,眼中流露出欣賞和喜悅的神情,旗袍和禮服的貼身裁剪襯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像極了童話中的公主。
她的婚姻不算幸福,她的丈夫也會出軌,但她從來沒對人說過這些不幸,沒有抱怨,不聲不響。與其說這是一箇舊式女子對男人的寬容,不如說是一個氣場女人對命運的擔當——你選擇了什麼樣的生活,就得承擔什麼樣的生活。她選擇了什麼樣的男人,她就接受什麼樣的婚姻。
這樣一個淡然的女子,依舊做著永安的股東,但她的內心開始不安,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個習慣相夫教子的女人,她想要的是一種生活的衝勁,而不是拜倒在生活腳下。此時,“民國時尚小姐”開始和紅塵的衣香結緣。她與朋友在上海國際飯店開設了一家名為“錦霓時裝沙龍”的工作室。這是中國第一家現代女子時裝設計沙龍,用中國的原料設計適合都會婦女穿的長禮服。她的理想是以旗袍為靈感,做出適合中國婦女的現代美服,走出一條不同於當年的巴黎也不同於當年的北平的時尚路線。歲月復歸靜好,郭婉瑩整個人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那個富有朝氣的光影裡。
生活對她的考驗並未就此停止,隨著太平洋戰爭的爆發,她的家庭也隨之發生了鉅變。先是丈夫失去了工作,甚至在她難產期間還出去豪賭,這讓郭婉瑩整個人陷入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當中。於是,“金枝玉葉”成了一個困頓家庭的頂樑柱。“文革”期間,丈夫被劃為右派,不久便在疾病中離她而去。郭婉瑩作為資本家的子女,自然是被“革”的重點物件。她被下放到農村養豬,每天做著繁重的勞動。她收拾起昔日給了她無限風光的旗袍,用那雙彈鋼琴的白皙的手指在河塘裡挖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