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煙花還有怒放燦爛一刻的絢爛，表姨的一生卻好像從沒為自己活過！

01

兒時來上海奶奶家玩耍，我總能在客廳正中紅木桌子玻璃下看到一張像老上海香菸廣告穿旗袍女人的照片！

照片雖昏黃，但照片裡的女人舉手投足中迷人的風情依稀可見。她就是我的表婆，我表姨的媽媽，當年百樂門的紅牌舞女！

據說表姨的生父是位洋大班，表姨生下來沒多久他就回國了，所以表姨的長相偏混血。面板白皙可人、髮色呈亞麻色系、是位不折不扣的異域風情美人！

解放後，身無長處的表婆嫁給了一個工人，生了我的表舅舅。一家四口擠在一個石庫門的小房子裡，暴力粗俗的老公和拮据貧窮的日子，讓表婆的人生從繁華似錦跌到了深淵！

02

每每表婆和表姨在沉悶的夏夜搬個板凳坐在弄堂口乘涼時，說來說去都是當年奢靡夜上海的生活。表婆口中那些誘人的回憶，如一顆種子在表姨以後的人生埋下了根！

表姨插隊落戶時，有一段短暫婚姻，據說為了回城，在表婆授意下結束得無影無蹤！回到滬上，因出色的外表，表姨被安排到了賓館的前臺負責接待工作。

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美人在塵埃裡也難自棄！

一箇中年香港男人為了求得美人歸，散盡千金。那些進口的化妝品、點心、衣料堆滿了狹小黑暗的房間，商品華麗的外包裝所散發出來的耀眼光芒讓表婆、表姨都選擇忘記這個男人已婚、已育的事實。

03

就這樣表姨對外宣稱結婚了，其實成了這個中年男人的外室！

沒過多久表姨燙上了時髦的捲髮，挎著精緻的小包出入這個男人為她租的公寓。

這個男人每個月給她不菲的家用，都被她接濟給了自己的姆媽和同母異父的弟弟。

表婆以親情為名，像根藤一樣死死纏住了她的女兒，讓她不顧體面地想盡辦法問這個男人索取錢財！

04

就這樣過了一年，突然有一天，表姨懷孕了。兒子生下來後，皆大歡喜。但是因為不方便申報戶口等原因，男人想帶著表姨和兒子去香港認祖歸宗！

表婆擔心表姨一去不復回，全家後半生的幸福沒了指望，一哭二鬧地堅決反對！表姨也因為擔心語言不通等原因被迫留在了上海。因為這件事，她和那個男人的感情產生了隔閡……

這時男人香港的原配又生了一個女兒，據說傷了身體，以後的生育會很困難。原配找風水先生算過了表姨兒子的生辰八字後，答應撫養表姨生的兒子，發誓會視於親生一樣對待！

男人心動了，來找表姨商量。表姨為了兒子有一個錦繡的將來，也忍痛答應了！

幾經談判，男人給了表姨一套房子和不菲的現金離開了。這套房子後來給了表姨的弟弟，他在裡面結婚生子住到現在。

05

男人和兒子離開後，表婆本來還打算讓表姨給這個男人生孩子。誰知道，男人一開始還有幾封信和兒子的照片，到後面就沒了聲音。

她因為那段往事的關係，已很難再覓一良人過餘生！條件好的，因那段往事看不上她，條件差的她也不願下嫁。

表婆得知女兒無法再高嫁後，極力反對她再婚。

箇中原因不得而知，親戚們猜測是擔心表姨的財產再婚後會分割！

06

表姨的生活雖精緻，卻不能制止她這朵玫瑰慢慢枯萎的進度！她初中還沒畢業，就下發邊遠地區，所見所思如白紙一樣貧乏。跟了香港男人後，物質生活雖優越了許多，但是男人愛得是她年輕的身體。表婆耳提面命地也是宅鬥攏金之術，並沒人去關心她的內心。她的精神世界可以說是一片荒蕪！

表姨的眼見與格局讓她在那個金絲鳥籠裡慢慢地沒了顏色！無人關心她的悲喜，只要她還在鳥籠裡活著，就是安好！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年家族聚會，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說笑，只有她像一個美麗的白色雕塑一般落寞地坐在表婆身邊。

她無笑也無言，默默地吃著菜。結束後，立馬拿出一個精緻的粉盒整理儀容。兒時的我，好奇地打量著她，粉盒鏡子裡映出的臉雖然塗了紅豔的唇膏，卻是那麼的了無生趣……

07

慢慢我長大了，表婆去世了。原本答應給表姨養老的侄子賣掉了她的房子，把她送進了養老院。

那時我剛工作不久，有天隨家裡長輩去看望表姨，據說她已時日不多了。到了昏暗的養老院裡，一間大房裡姿勢各異地躺著十幾個垂暮的老人，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表姨。

她昏睡在一張小小的鐵床上，看著我們來了，勉強睜開了眼睛，笑了一笑又睡過去了……

旁邊小木桌上，放著一張她和她兒子幼時的合影。香港的男人病重時，曾安排表姨去見過最後一面，並且讓表姨簽了好多英文的檔案。

當表姨看著被男人原配養的白白胖胖的兒子衝著她叫阿姨好時，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哭著跑出了那座大宅！

男人死後，她和兒子徹底斷了聯絡！據說表姨後來去香港的大宅找過兒子，可惜已經人去樓空了 ！

就這樣，表姨的餘生落寞地走向了終點！

時光匆匆流逝，又到一年冬至。據說冬至要給去世的親人們燒紙錢，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惦記那位如煙花一般寂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