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郫縣有個做侍郎的趙公,叫做趙政,早先的時候,家中門第低微,生活十分清苦,父親靠給當地的大戶周家放牛為生,母親柳氏平時也做些針線活,偶爾也來周家漿洗衣物,換取一些微薄的銅錢。

周員外家中的牛足有百餘頭,全由趙父一人照應,從來也沒出過差錯,這天,趙父正常去放牛的時候,突然遭遇了瓢潑大雨,牛群頓時亂作一團。

趙父東奔西跑,試圖將牛群聚攏,可滾滾天雷如同炸響在耳邊,牛群根本不聽招呼,混亂中,一頭牛的牛角挑破了趙父的胸膛。

當時趙政還小,柳氏跑到周員外家裡訴說了這個情況,請求周員外賜予一小塊兒墳地,當做掩埋趙父的地方。

周員外心地善良,平時就把日常行善作為自己的本分,有一次外出的時候,無意間撿到一條金玉寶帶,上面鑲金鑽銀,佈滿了珠寶。

周員外家裡雖然富饒,但也沒有見過如此奇珍異寶,擔心丟失的人焦急,就將它收在懷中,坐在地上等失主。

這一等就是大半天,從上午等到了下午,直等得口焦舌燥,頭暈眼花,才有一個人騎著馬趕來,行色匆匆。面容焦急,見到周員外,下馬就問:“請問有沒有在這裡見到過一條金玉寶帶?”

周員外恐怕有詐,於是詢問他寶帶的樣式,男子說得分毫不差,周員外這才取出寶帶說道:“如此珍貴的東西你也不好好收藏,幸虧被我撿到了,否則下次就沒這麼幸運了,趕緊拿走吧。”

都說財帛動人心,寶帶丟失後,男子自己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找回,此刻心中極為驚異,說道 :“我受先生大恩,本應予以重酬,奈何家父被人陷害,深陷囹圄,急需此寶帶去周旋,這可怎麼辦才好?”

周員外笑著說道:“我如果是貪圖你的酬謝,難道價值還會超過這根寶帶嗎?你趕緊去辦事吧,至於酬謝的事,不必再提了。”

男子千恩萬謝,掏出一件玉佩,說道:“我乃江西王構,如果他日有所驅策,可以拿著這塊玉佩當做憑證去找我,我必有厚報。”

周員外心裡有些不以為然,自己在這裡大小也是個員外,哪有會求到江西的那天呢?但是為了讓他寬心,還是接下了玉佩,王構又寫下了自己的地址,這才告辭離開。

周員外的秉性就是如此純善,因此聽說了這件事之後也感到非常惋惜,就在自己祖墳的旁邊調出一小塊兒空地送給了柳氏,趙父因此才得以入土為安。

辦完喪事以後,柳氏帶著趙政來到周員外家致謝,周員外看著年幼的趙政,心裡覺得非常喜歡,又可憐他孤兒寡母沒人照養,於是就主動提出要把趙政留在自己家裡,請來當地的老儒生來教他讀書,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趙政讀書非常刻苦,而且極有天賦,先生教授一句,他往往可以聯想到兩三句,小小年紀就顯露出非同一般的氣概和才華。

周員外沒有兒子,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叫做漱玉,也是視作珍寶一般,玉漱不僅生得漂亮,才情也是極佳,從小也學習識文斷字,待到十五六歲的時候,詩詞歌賦無所不精,隨手寫出的文章,連鄉里的老儒生也稱讚不已。

看著這一對兒兒女,周員外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找到柳氏商議:“政兒這孩子我從小看著他長大,將來一定會有所成就的,我的女兒漱玉,溫婉大方,也不會辱沒了你家的門楣,我想為這兩個孩子定下親事,你覺得妥當嗎?”

周員外的話把柳氏驚了一下:“我們家門第衰微,政兒能夠得到您的照顧已經是得天之幸了,怎麼敢高攀漱玉小姐。”

周員外擺了擺手:“我既然說了這件事,就絕對不會反悔的,你儘管放心好了。”隨後又打趣道:“難不成你是看不上我家的女兒嗎?”

柳氏這才答應了下來,周員外也把她一併接到了自己家裡,漱玉以對待婆婆的禮儀照顧柳氏,後來趙政連續考過了縣試和鄉試,名聲大噪,自己也覺得有些飄飄然。

在參加會試之前,周員外提出為兩人完婚,因為一旦出去應試,成親就變成了 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所以當地的舉子在出川之前都會先成親,這在當時是很普遍的事情。

這一年,趙政二十歲,成親之後,就乘船離開四川,徑直前往京城去應試去了,這一去果然不出所料,進士及第,無限風光。

當時有榜下捉婿的說法,在發榜之日,京城的達官顯貴們全家出動,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眼見得同科的進士都被選中,趙政心裡很不是滋味:早知道有今天的榮耀,何必著急娶個土財主的女兒?

趙政強顏歡笑,漱玉連續問了他幾次,趙政都不予理會,漱玉以為他是太累了,也沒有多想。

過了一個月,朝廷的任命下來了,要讓趙政去江西省任職,這次沒有藉口,只能帶著漱玉上任,兩人收拾好行囊,租了一條大船,告別了父老鄉親出發了。

臨行前,周員外突然想到了王構也在江西,於是就將玉佩交給了漱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囑咐道:“以後有難處,可以帶著這塊兒玉佩去找一個叫王構的人幫忙。”

水路走了將近有半個月,眼瞅著就快到江西的邊界了,趙政心中愈發煩躁:若是休妻,漱玉溫婉賢惠,沒有出妻的理由,若是就這麼跟她在一起,日後自己朝中無人,錯過了飛黃騰達的機會,豈不可惜嗎?

這晚皓月當空,漱玉見趙政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即將赴任,心頭壓力有些大,就吩咐船家靠岸,去打些酒菜回來,陪著趙政飲酒解悶。

推杯換盞之間,趙政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惡念:此時四下無人,如果把漱玉推下去,神不知,鬼不覺,自己既可以順利脫身,又不用揹負薄倖棄義的罵名,豈不是兩全其美之計嗎?

這個念頭一出來,把趙政自己都嚇了一跳,可他此時的功利心太重了,渾然忘記了周員外的教養之恩,漱玉的夫妻之情,殺妻的念頭像毒藥一樣侵蝕著他的心靈。

趙政掏出周員外贈予自己的盤纏,取出幾兩銀子交給船家,說道:“我夫人多喝了幾杯酒,不慎失足跌進了水中,我本來準備救她,奈何水流湍急,救之不及,開船吧。”

船家會意,這種事兒雖然不多見,但也偶爾會發生,於是撐開竹篙,把船開走了,趙政心中隱隱有些興奮,開始憧憬起美好的未來了。

卻說漱玉落水之後,自以為必死無疑,不停地在水中翻騰,恰好旁邊有漁船在打漁,聽到有人呼救,開船將漱玉打撈了上來。

漱玉回過神來,明白丈夫如今進入仕途,定然是嫌棄自己門第不夠高,於是故意溺死自己,好再尋良配,望著江水茫茫,想著舉目無親,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漁夫得知了她的經歷,也忍不住為她而感傷,只是自己不過就是在水上討生活的平頭百姓,自然沒有能力替漱玉出頭,只能叫出妻子安撫漱玉。

哭了一陣之後,漱玉忽然想到腰間的玉佩,心中一動,詢問道:“你們這裡可有一個叫做王構的人?”

漁夫回道:“叫王構的人有很多,不過我們的知府大人也叫這個名字,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個?”

漱玉趕緊說出了地址,漁夫驚異,還真是知府家的地址,漱玉懇求道:“漁夫大哥,麻煩你送我到這裡去,等到了之後我必有厚報。”

漁夫一半是覺得她可憐,一半也是有些好奇,第二天一早,停下漁船就送著漱玉去了,兩人來到了知府家的大門前,漱玉遞上了玉佩,心中很是忐忑:趙政十幾年的恩情都如此決絕,當年的滴水之恩,現在還能有用嗎?

不多時,只見一個相貌威儀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手中拿著玉佩,開口就問道:“這塊玉佩是你拿過來的嗎?你跟周成是什麼關係?”

漱玉聞言說道:“周成正是家父,這塊兒玉佩是他送給我的,還告訴我說如果有難處,就可以持著玉佩來尋求幫助。”

男子忽然笑了:“我就是你要找的玉佩主人王構,我等了快二十年了,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報恩的機會,好在老天待我不薄,快快快,進屋說話。”

漱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伯伯,我本來是跟著丈夫來赴任的,沒想到他薄情寡義,嫌我辱沒了他的門楣,於是就趁夜將我推入水中,幸虧遇到漁夫大哥相救,才保住一條性命來見您,求您為我做主啊!”

王構聽完漱玉的講述,心中也是怒火翻騰,仔細詢問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說道:“如此忘恩負義之徒,必受天譴,我定要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王構將漱玉接回府中,重賞了漁夫,並且感念與他見義勇為的品德,特招他進了衙門,做起了衙役,從此免受風吹日曬的折磨。

王構的夫人黃氏,聽說了漱玉的遭遇,心裡也是難受得很,對漱玉視如己出,照養在府中,如此過了有一個多月,黃氏突然提議:“我看漱玉這丫頭跟我有緣,越看越喜歡,不如將她收作我們的義女怎麼樣?”

王構聞言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巴掌:“好啊,真是太好了,就這麼幹!”搞得黃氏一頭霧水,王構卻已經欣喜若狂地跟玉漱說了此事,玉漱自然不會拒絕。

王構說道:“那趙政薄倖無情,不當人子,我有意為你新選一門夫婿,你意下如何?”

漱玉聞言連連搖頭:“我雖然出身貧賤,但仍知道禮數,既然嫁給了趙政,就應該從一而終,即便他棄我而去,我也不能改嫁他人。”

王構再要勸她,玉漱就開始哭,王構知道她心意已定,於是說道:“既是如此,我應當想辦法叫你夫妻二人重聚,我說的這個夫婿,就是趙政,只是你要聽我安排才是。”

漱玉這才收了眼淚,答應了下來,王構如此這般地安排了一番,然後就離開了。

趙政此時擔任的是王構屬地的一個縣令,王構還特意接見過這位下屬,只見他氣概不凡、才華出眾、英姿挺拔、溫文爾雅,心中暗歎: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如果不是提前聽說,我怎麼能知道他是個狼心狗肺之徒呢?

話說那趙政自從上任之後,沒少打點關係,此時在座的就有跟他關係親近的,聞言立即說道:“大人,新上任的趙縣令,青年喪偶,年少有為,正是小姐的良配啊!”

王構捻了捻鬍鬚,說道:“這個趙政我也見過,的確是少年英才,只是怕他心高氣傲,不肯做我的上門女婿。”

眾官員紛紛附和:“能夠得到您的垂青,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哪有拒絕的道理呢?”

王構哈哈大笑,舉起酒杯說道:“那小女的親事就全拜託各位了,我先敬你們一杯。”

眾人受了囑託,紛紛去找趙政說媒,趙政本就想著攀高枝,接到上司拋來的橄欖枝,心中不勝歡喜,入贅根本不在話下。

到了迎親的時候,漱玉穿著鳳冠霞帔,帶著大紅的蓋頭,由兩位奶孃攙扶出來,趙政連忙迎了上去,兩人雙雙拜了天地,敬了高堂,將漱玉送入了洞房。

趙政志得意滿,心中無限歡喜,昂首挺胸,準備洞房,誰知剛踏進房門,就被幾個丫鬟、老媽子持著棍棒、雞毛撣子劈頭蓋臉打了下來。

趙政吃痛,大聲叫著救命,漱玉在裡屋喊道:“不要打死了這薄倖郎,把他帶進了,我要好好問問他。”丫鬟僕婦們這才住了手,揪著他的耳朵、扯著他的頭髮,將他帶到了漱玉面前。

趙政心中也是怒火翻騰,罵道:“好一個歹心的婦人,我犯了什麼錯,你在大喜之日竟然指使僕婦毆打丈夫,豈是名貴閨秀所為?”

“我歹心?”漱玉冷笑了一聲,一把扯掉了紅蓋頭,罵道:“薄倖郎、欺心漢,你可還認得我嗎?”

趙政看清楚漱玉的面容,嚇得跌倒在地,驚懼萬分、面色蒼白、冷汗直流、渾身顫抖:“竟然是你,你不是落水死了嗎?怎麼還活著,你是人還是鬼?”

此時王構等人也都進了門,開口說道:“好女婿,這是我收的義女,聽說他是被丈夫推進水裡,差點淹死。”

趙政羞愧交加,跪伏在地上,對著王構磕頭認錯,王構說道:“噫,真是稀奇,你又不曾把我推下船,我也沒有對你有過什麼恩情,為什麼要向我認錯呢?”

趙政反應過來,轉頭對著漱玉磕頭認錯,漱玉繼續罵道:“人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忘了是誰給你了墳地,讓你爹可以入土為安,是誰將你撫養長大,替你照顧母親,又是誰請人教你讀書,助你考取功名?”

“你不過是一時成名,就忘恩負義,絲毫不顧及結髮之情,將我推落水中,要不是被漁夫大哥相救,此刻我早就葬身魚腹了,要不是義父設局,此刻你也另娶了新人,你心中尚有一絲良知嗎?”

漱玉淚如雨下,哭聲悽切哀婉,聞者莫不為之傷心落淚,趙政磕頭如搗蒜,王構也動了真火:“如此背信棄義之徒,如果還能繼續做官,就是我的失職了,今天就是漱玉不計較,我也不能輕饒了你。”

王構說罷,就要讓家丁把趙政壓入大牢,此時漱玉哭也哭夠了,罵也罵夠了,見到趙政要入獄,念起十幾年的情誼,忍不住又為他求情。

王構忽然又變了顏色,原本還是怒目圓睜,此刻又是和顏悅色:“這事本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只要我女兒沒有意見,我又何必追究呢?”

黃氏適時拉住漱玉,勸道:“乖女兒,我看趙政已經是誠心悔過了,而你又是非他不嫁,若是心中還有情誼,不妨藉此機會盡釋前嫌,若是真就恩斷義絕,那就從此形同陌路,再也不要管他的生死。”

王構夫妻倆居中調停,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話,趙政也是指天發誓,額頭磕得鮮血淋漓,漱玉終於還是於心不忍,放下了芥蒂,與趙政再續前緣。

從那以後,趙政與漱玉兩相和好,恩愛更勝從前,王構夫妻倆待他們如同親生的一般,漱玉和趙政也把他們當做父母一樣孝敬。

其後,趙政又把周員外夫妻倆和自己的母親柳氏接到了自己的任所,為他們養老送終,後來王構夫妻倆去世的時候,漱玉和趙政為他們披麻戴孝,以報其恩,而趙政最後官至侍郎,也沒有再動納妾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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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od是什麼牌子香水?
  • 買了棟,帶250㎡院子的房子,歷時3個半月,打造成我的私家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