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R12/15刊發Richard N. Haass的文章，反思國家和全球供應鏈。作者是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

當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想到了兩句諺語：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和一條鏈子的強度取決於它最薄弱的環節。這兩句格言合在一起，概括了當前人們對供應鏈的憂慮。

現在世界上幾乎所有生產的東西都可能是供應鏈的結果：原材料和零部件在一個國家或世界各地生產、組裝，然後進入到銷售的一系列步驟。有些產品可能需要數千個步驟，包括幾十個城市或國家的數百家企業。

供應鏈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很少考慮其彈性的情況下去構建和維護。因為，降低成本才是最為重要。這就意味著經常依賴單一的低成本供應商或生產商，並限制庫存規模。及時是一個效益概念，反映了人們希望將生產或購買物品與出售物品之間的差距降到最低。

但是，那種思考在新冠疫情之前的確有效。然而，在危機初期，個人防護裝置和藥品原料嚴重短缺。現在，供應鏈在運作，但卻又往往因運輸而出現長時間的延誤。如何以最佳方式提高供應鏈的復原力，現在就成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未來傳染病的爆發可能會帶來更大的破壞性。此外，任何日益頻繁和嚴重的氣候變化影響，包括野火、颶風和洪水，都可能使生產基地停工數週或數月。同樣，也不能排除國家之間的戰爭，國家內部的戰爭也比較常見。此外，還有罷工、核事故、地震、機械故障和恐怖主義的可能性。

對供應鏈高度關注的第二個原因是，世界對中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製造商在關鍵商品上的依賴程度。這次大流行表明，許多國家的大部分個人防護裝備都依賴中國，而當中國決定阻止這些商品的出口時，就導致了大範圍的短缺。還有一種擔憂是，日益強硬的中國可能會尋求利用世界對中國的依賴來達到一定政治目的。

管理這些風險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減少對某一關鍵商品或部件的單一國內或國外供應商的依賴。這可以轉化為與六七個供應商簽訂合同，這樣，如果其中一個或甚至幾個供應商發生事故，依賴國就不會陷入癱瘓。

問題是，確保足夠的冗餘，可能會很困難。可能沒有具有所需質量和能力的替代品，而且開發這些替代品可能會很昂貴，需要幾個月或幾年的時間。不過，在某些領域，特別是在親密的夥伴和盟友之間，可能值得這樣做。

但是，重新外包需要時間，而且會增加生產成本，這些成本必須轉嫁到消費者身上，或者由政府補貼來抵消。而政府在經濟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往往是造成浪費和腐敗的根源。

國際貿易的基礎是比較優勢的概念，它認為一個國家應該生產它相對擅長的東西，而進口那些對它來說生產成本相對較高的物品。然而，供應鏈的復原力必然意味著做出一些經濟效率低下的決定，因為各國都希望透過生產它們不具有比較優勢的物品來加強國家安全。

而且，還有另一個需要考慮的因素。誰能決定政府何時可以認為某項物品的部分或全部必須在國內生產？強制國內生產與進口替代毫無二致，都是保護主義，讓國內生產者優先於國際競爭對手。

想一想：如果每個國家都強制要求在國內生產"戰略"物品，那麼全球貿易這個強大的經濟增長引擎，就會急劇萎縮，而此時正需要更多的增長來使世界擺脫由流行病引起的衰退。至少，任何增加指定物品國內生產的行動，都需要在世界貿易組織中以協調的方式實施，而這一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還有一種途徑可以考慮：儲存。各國政府可以建立和填補其經濟和社會所需的關鍵部件的庫存，以提供必要的緩衝，應對不可避免的供應鏈中斷。一些國家已經在石油和特定礦物及商品方面這樣做了。可以透過進口或市場引起的國內生產來自然填補庫存，以避免保護主義的陷阱。還可以與其他國家建立庫存集中或共享安排，以進一步減少脆弱性。

越來越多地使用庫存涉及到更高的成本，因為它們必須被填滿，而且購買的一些東西可能會被閒置或無法使用。而且不可能總是能事先知道會需要什麼。不過，儲備還是很有意義。

新冠疫情危機表明，互聯互通給我們大家帶來了好處，也帶來了風險。為了應對其中的一些風險，需要重新考慮供應鏈，更加強調供應商多樣化、國內生產和儲存。我們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取得必要的平衡，確保有針對性的、有限的產業政策不會成為威脅貿易和經濟增長的昂貴政策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