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新式茶飲,再度熱鬧起來。奈雪開出新店型,小滿茶田獲融資,茶顏悅色走進武漢,各種訊息頻頻傳來。
剛出爐的《2020年新式茶飲白皮書》,也總結了不少亮眼成績:預計2020年新式茶飲市場規模將達4420億元,會是咖啡市場的2倍以上;頭部品牌喜茶、奈雪仍在高速開店,截至12月均新開200多家門店。
但細究起來,熱鬧的局勢下,也有很多阻礙。茶飲市場的規模,並不等同新式茶飲的規模,新式茶飲的規模預測僅為1020億元。今年多次被傳上市的喜茶、奈雪,至今仍遲遲未能上市。
疫情影響之外,在新式茶飲身上,仍存在未解之謎題。
標準化or數字化餐飲界常流傳這樣的話:中餐是“加鹽少許,花椒若干”,西餐則為“加80g葡萄酒,旺火120度滾20秒”。
標準化程度不高,一直是中餐無法誕生麥肯的原因之一。新式茶飲作為新興品類,又因原料豐富,產品sku多,在標準化上更是棘手。
去年,奈雪的茶創始人彭心坦言,從上游茶葉採摘、發酵、儲存、運輸,到製茶的貼杯、鏟冰、打杯、掛泡、加奶蓋等,整個行業的標準化尚未成型。
彼時,彭心透露,“我們作為初創四年的品牌,三四百家店的情況下,都沒有穩定的原料。我們的茶葉都是自己深入到上游,從收茶葉到生產茶葉,到每一批的匹配都是自己控制,這種情況下都是非常非常不穩定的”。
中國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首席科學家尹軍峰則表示,過去幾十年甚至一百年時間裡,茶葉的原材料加工、生產全部圍繞一杯沖泡的原葉茶,而真正能匹配新式茶飲大規模生產的體系還在不斷打磨中。
國茶實驗室創始人羅軍也指出,中國茶品種是咖啡的幾十倍、上百倍,而且發酵程度也分多個種類,與咖啡相比,茶飲的標準化還任重道遠。
原料之外,在茶飲的製作上,即便喜茶、奈雪制定了嚴格的SOP(標準作業流程),但因自動化程度低、供應鏈不夠智慧,要為此付出極高的人力成本。
“我們的員工要記茶怎麼泡,每個用多少茶,烏龍什麼溫度,點一個少冰的霸氣橙子,放多少橙子。每個人都可忙了”,彭心曾如是表示。
咖啡行業培訓一個員工可能需要一星期,但茶飲行業卻需要三個月時間。咖啡店咖啡師可能幾個人就夠了,但去年喜茶最大的店雙班倒也要60人,而奈雪需要30人。
到了今年,喜茶、奈雪開始透過數字化降本增效。《白皮書》顯示,2020年新式茶飲邁入線上線下數字化的3.0階段,9家新式茶飲品牌組建了數字化團隊,其中奈雪、喜茶數字化團隊超過百人。
數字化開始為門店自動匹配最佳用料、自動訂貨、自動耗料,從供應商到倉、運、配、生產等全環節實施自動採集+大資料分析,逐漸提高整個供應鏈的自動化及智慧化水平。
“疫情按下暫停鍵,卻給數字化踩下油門”,CBNData資料分析師劉一璇如是表示,“對於新式茶飲企業來說,數字化盔甲成為不確定性中的剛需裝備”。
前百果園高階副總裁王戈鈞指出,數字化並不等同於資訊化,不是連上網際網路,弄上系統,就叫數字化,數字化是有AI基因的。資訊化只是一個個模組化的孤島,而數字化是全域共享。
同時,在王戈鈞看來,數字化建設可以依靠第三方工具,但不能依賴,作出自己特色的資訊化、數字化之路,才是獲得行業尊重和獨角獸的關鍵節點。
2018年蜜雪冰城還是20多個孤立的資訊化系統,2019年開始研究透過一個系統分析資料全貌;今年奈雪不依靠第三方工具,實現了完全自主研發。
相比標準化,數字化更能讓企業輕裝上路,也擁有更大想象空間。但從標準化到數字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新式茶飲也無法規避。
大店or小店?無可否認,喜茶們以創新產品形態、極致空間體驗,換新了古樸的茶行業。但也因重資產模式,壓低了企業的盈利空間。
根據招商證券2019年調研資料,一家奶茶店每年營收1000萬元,淨利率約10%。高企的人力、房租等成本,也限制了奶茶的擴張步調:當蜜雪冰城破萬家門店之時,喜茶們還徘徊在四五百家門店。
《白皮書》顯示,今年以來,擴張及盈利能力突出的腰部品牌,更多獲得資本的關注。2019年,蜜雪冰城單店收入約92.2萬元,淨利率可達到13%。
這是什麼概念?根據喜茶和蜜雪冰城2019年門店數量測算,喜茶390家門店淨利潤約3.9億元,而蜜雪冰城7500家門店淨利潤約8.9億元。蜜雪冰城客單雖然很低,但門店規模撐起整體盈利水平。
就連彭心都曾感嘆,“很多人問你們怎麼不像瑞幸一樣開小店?開小店不是跑得更快嗎?說實話我們也挺羨慕瑞幸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開小店,大店對新式茶飲還有意義嗎?
彭心認為難點在於,開小店很難滿足複雜的產品結構。據彭心所說,即使開了小店,如果要承載奈雪的產品結構,廚房加水吧的面積也要80平方。
彭心補充道,“整個供應鏈端不自動化、不智慧化,即使開了小店也快不起來”。在投入沒有減少的條件下,奈雪優先選擇大店,這樣既能承載產品的製作,也能夠承載品牌的體驗。
也就是說,小店必然是以犧牲產品結構和空間體驗為代價的。喜茶加註的喜小茶,今年以來高速開店,甚至一天多城齊開,但相應的,門店面積更小,產品sku減半至30左右,門店也沒有了座位區。
小店能快跑,但並不意味著,大店被冷落。喜茶依然在開主題門店,茶顏悅色也開出迄今為止最大門店“茶顏遊園會”,奈雪PRO堅持開100平米-300平米大店。
大店掣肘了門店擴張,卻能提升品牌形象。從另一個角度看,押注大店也是押注一種未來,星巴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二十多年前,星巴克第三空間,成為人們精神寄託的新角落,二十多年後,儘管這種吸引力在下降,但也未到失靈的地步,它依然是人們會友、辦公、休閒放鬆的慢空間。
這是星巴克的預見,也是它的武器。如果站在未來向前看,新式茶飲的大店模式,或許也將成為其盛行多年的傍身之技。日本消費觀察家三浦展曾說,第四消費社會人們傾向於建立人與人之間的聯絡,並趨於共享、重視社會。
從這個角度審視茶飲第三空間,茶飲大店在提前構建一種生活方式,而且恰恰這種生活方式,在現階段是被需要的,是有需求存在的。
泡泡瑪特創始人王寧曾分享,未來想要做更大的市場,或者讓所有人變得更慷慨的不一定是剛需,所有人都會限制自己的剛需消費,而精神類的消費市場會變得更大。
但也應該看到,第三空間並不是星巴克唯一的武器,它另外的武器是塑造了咖啡文化。所以喜茶們能否讓茶飲文化紮下根來,而不是一陣風,這是修煉內功的事情。
爭論點不在市場潛力,而在於該如何講故事,以及要講怎樣的故事。在這個問題上,喜茶和奈雪早已走向不同方向。
理解向上還是向下,離不開兩個參考座標:覆蓋市場和產品價格。當然,也可以從人群覆蓋的角度理解,是做同圈層人群的生意,還是跨圈層人群的生意。
在這個緯維度上,喜茶在跨圈層,奈雪瞄準了同圈層。喜茶以“喜小茶”加速下沉,覆蓋對價格更為敏感的人群;奈雪則以“奈雪PRO”,繼續加碼相同客群不同場景下的需求。
兩家的發展路徑雖然漸行漸遠,但都還處於嘗試摸索階段,距離加速通往二級市場的節奏,也仍有不小的差距。
喜小茶在下沉市場面臨的挑戰,也愈發膠著。“花滿縣城”的蜜雪冰城突破萬家門店,“川娃子”書亦燒仙草突破5000家門店;“家裡蹲”的茶顏悅色終於走出長沙,滬上阿姨斬獲嘉御基金獨家投資的近億元融資,門店達到2000家……
美團資料顯示,一線城市茶飲店數量近兩年內的增長遠不及其他低線城市。北京和上海的開店數甚至出現負增長。相反,2018年奶茶銷量增幅前十的城市,其中7個來自二、三線城市。
奈雪PRO雖然依然圍繞年輕人,做生活場景的全覆蓋,又變相延長了經營時段,但至於能否奏效,還要且走且看。畢竟同圈層人群生意能攤多大,考驗著品牌運營力、戰略力。
此外,奈雪堅定的第三空間體驗,其實在咖啡館、寵物生活館、家居生活館等業態中,同樣能夠得到滿足。甚至,還有除了咖啡、茶飲之外,更新鮮有趣的體驗,比如擼貓,比如購買衣服、飾品,比如吃頓大餐,拍拍vlog等等。
疫情也阻礙著人們走向線下,並逐漸習慣線上下單。《白皮書》顯示,54%的顧客為了縮短排隊時間和減少接觸,選擇線上方式購買,與去年相比,線上訂單提升了近20%。奈雪線上訂單佔比更是高達78%。
向上、向下的分歧,仍然具有現實觀察意義。漸行漸遠的喜茶和奈雪,誰能最先問鼎“新式茶飲第一股”,依然還處於路途中。
結語餐飲的上市路,要比其他行業困難得多。沒有清晰的盈利前景,沒有統一的標準化流程,何以讓人“慷慨解囊”?無論大店還是小店,向上還是向下,沒有對錯之分,只是選擇之差。
即便最後成功上市,但上市後如何避免擴張帶來同店銷售下降,如何保持持續盈利能力,這一切又將回到最初的原點——標準化、數字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