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水是喧譁的，

深水是靜默的。

過去屬於死神，

未來屬於你自己。

——（英）雪萊（代題記）

一

有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或者說是軼事），如今這個時候再提，似乎有別樣的滋味。

赫赫有名的聯想集團，在它第一個十年期內，曾爆發了著名的“倪柳之爭”。聯想的標誌性人物董事長柳傳志和總工程師倪光南就企業發展的方向產生嚴重分歧。

當時聯想的招牌產品聯想漢卡已賣不動了，市場急需轉型。

而柳傳志則強調走“貿、工、技”之路，認為聯想必須立足市場，組裝電腦也可以活得很好，而且在全球化的趨勢下，沒有必要投入巨大的資源代價進行科研攻關，核心技術可以引進拿來為己所用。

爭論的結果是“技工貿”路線敗下陣來，倪光南院士出局。此後，聯想在“貿工技”思路的引領下，一路高歌猛進。前25年的聯想，似乎印證了中國企業教父柳傳志思想的正確性，活得很好、很滋潤，成為世界知名的電腦製造商，並鯨吞IBM的PC部門，一躍成為全球PC業的NO.1。

但是，如今的聯想集團狀況何如呢？比較慘淡！業績萎靡，曾經的光環褪去，甚至飽受民眾的非議。因為沒有自己的核心技術，加上全球個人電腦需求持續性壓縮，聯想的轉型之路異常艱辛，謀求佈局的“移動網際網路化”也是處處碰壁。近兩年更是虧損不止，甚至一度曝出靠賣地、賣樓度日的新聞！

與差不多同期誕生、沒有任何政府背景資源的華為比較，聯想現在是全面落後，被甩的不止幾條街吧（無論是體量，還是盈利水平）。

有資料可以證明：

1992年，聯想的營業額17.67億元，華為才1億多點；

2000年，聯想的營業額284億元，華為220億；

2020年，聯想的營業額3,530億元，而華為已經高達8580億了。

如此看來，“倪柳之爭”似乎可以推匯出一個結論：如果當年聯想能夠堅持走技工貿的發展之路，也許今天的聯想完全另一副模樣，甚至與華為比肩、超過華為都完全有可能！

二

國人聰穎，多半用於取巧；

國人善謀，喜作表面工夫。

耐不住寂寞的國人，越來越不能靜下心來專攻一門來錢慢的基礎產業，而是把知識、學術或者技能用來作為投機套現和謀求晉升的工具。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專注於甚至迷戀於所謂的商業模式、股權投資、營銷炒作、快速套利這些看起來高大上其實並沒有實際性創新的東西，而且樂此不疲。

如此，資本裹挾著實業、風投包裝著技術，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就像仁東控股這樣的垃圾股票都能在A股大肆收割韭菜，跟明搶有何區別？像瑞幸咖啡這樣醉心作假的企業都可以短短半年就上市募股（當然人家是在海外）……咱們這個社會，還有專心致志地搞晶片等基礎研究創造的氛圍和土壤嗎？

我們可以廢寢忘食、不眠不休地把一碗濃郁醬香的茅臺酒追捧成天下最昂貴的白酒，而且每個人好像都以喝茅臺酒為榮。

2001年8月，貴州茅臺在上交所IPO，發行價是每股34元，今天已炒成天價，每股1850元，距2000元僅一步之遙！

茅臺酒的價格也是一路狂奔飛漲。現在市場終端的零售價已經被炒到了3800元一瓶！逢年過節，更是一瓶難求，就是連明確告知為仿冒的茅臺酒都能賣到脫銷……

更奇葩的是：

很多人因錯過買入茅臺的股票，悔的把自己的大腿都拍青了；很多人因為沒有多屯幾箱茅臺而哀嚎不已，就像損失了幾個億；

真是天下奇觀唉！……

一個能把非生活必需的白酒炒成這般瘋狂又火熱的國家，怎麼能夠有耐心有定力做好小小晶片這篇大文章呢？

目前，我們確實也擁有自己的晶片，但這種晶片，大多數只能應用在消費領域，運營商和企業級別的晶片到目前依然是空白，為零！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我們確乎取得了諸多偉大的成就，但是我們也創造很多尷尬：

最火爆、最有錢的企業，永遠都是能源、房地產、金融和網際網路寡頭們；房價每隔幾年就翻一番，平民百姓為了最基本的居住權不得不用奮鬥一輩子來換取……國家一旦有針對某個地方新的開發政策，人們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先在那裡搶購幾套房……幹什麼事都得先疏通打點關係，生孩子、上學、找工作、患病住院、買車搖號……三

晶片雖小，卻是現代產品的糧食。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它的極其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但就是沒有多少人願意靜下心來去搞它（即便有，也僅是應用在消費電子領域的小打小鬧而已）。

理由是，全球經濟一體化，產業鏈分工與合作愈加緊密，既然國外有成熟的技術和產品，我們就可以實行拿來主義。

我們提倡參與全球產業鏈、國際化的分工協作，這沒有錯誤。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可以完全獨立地自建完整齊備的產業鏈條，就是連美國自己也不行。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主動放棄最核心關鍵的基礎研究，將上游的供應鏈拱手讓給別人。

處在上游的人，總有某種天然的優勢。一旦不高興耍起性子來，時不時地關個閘、建個壩什麼的，讓河水或截流或改道，下游的人就只能亂作一團無可奈何……

拿來主義很直接很簡單，它沒有長期研究的困頓，也沒有持續投入的壓力。

但是有得必有失，在簡單輕鬆的背後，就要體味感受被人卡住脖子時吞嚥不順、呼吸不暢的澀痛。

沉迷高檔白酒很逍遙也很愜意，但人家永遠都不會用正眼瞧你，因為你造不出一顆真正屬於自己的芯！

不知今夕“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