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擺在整個行業面前最重要的,絕對不是什麼‘智商稅’假說,那都是資本市場臆想出來的。這個行業的市場越來越大,斜率陡峭而且願意消費中藥的年輕人比重已經超過了中年人。'智商稅'這種事,不是不足為慮,而是不值一提。
中藥行業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兩點,一是醫、藥悖論,二是規模悖論。
一、醫、藥悖論:中醫的核心思路是四個字:辨證施治。
就是說,同樣的胃酸,醫生給張三開的藥,和給李四開的藥方,大機率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叫同病異治。
而張三頭疼,李四手麻,醫生有可能給兩個人開相同的藥。這叫異病同治。
中醫的思路是要根據每個人具體的情況來給他制定用藥策略,但是這在中藥行內是一個巨大的難題,中成藥的本質,就是用同一個組方治療大部分相同症狀的人,這樣才能組織大規模生產。但這就導致了醫、藥存在不可調和的相悖邏輯,這是制約中藥行業向上一步走的主要難題。
二、規模悖論:中成藥生產不同於西藥生產的最大特點在於,西藥生產是規模經濟,中成藥卻是規模不經濟。
西藥生產,產量越大,成本越低,最大的成本是研發費用。
中成藥不同,產量增大,成本同比增大,原材料是主要成本。
如何理解中藥的這個特點呢?生產中成藥的主要成本集中在原材料上,而原材料不是工廠生產出來的,是土地上種植出來的,或者養殖場裡養殖出來的。因此動植物生長週期、區域氣候條件、種養殖規模的波動必然形成各原材料品種的大年和小年,這就意味著成本是不易控的。
舉個例子,假如A企業要生產六味地黃丸,當它生產100萬盒的時候,當地周邊的原料就足夠用了。當它生產擴大到1000萬盒時,為了更道地的藥材,需要採購安徽的山茱萸,焦作的山藥,四川的牡丹皮。。。可是當產量到了3000萬的時候,可能甘肅的山茱萸也用,湖北的山藥也用,因為單一產地是沒有辦法穩定供應無限量的藥材的。所以,當規模放大時,質量就變得不穩定了,各地氣候條件,病蟲害,生長週期,水土營養成分都會造成原料質量的極不穩定。
因此,當中藥企業主打單一品種時,該品種的原材料把控能力就成為了關鍵,比如東阿阿膠的折戟,大多數原因要歸結為企業對驢皮資源的掌控不利。而云南白藥顯然對三七資源的把控比阿膠強。。
另一方面,當中藥企業向市場提供若干品種時,產能協調又成了關鍵。比如同仁堂,多年來一直表態產能不足。事實上,關鍵問題不是產能是不是足夠,而是產能協調的問題,同仁堂生產品種多達幾百種,總不能給每個品種單獨建一條生產線吧。產能如何協調,是擺在該類企業面前的重要課題。
產能協調在其他行業可能是小問題,幾個技術流程就能解決,但在中藥企業就不是那麼簡單,香砂和胃丸,香砂養胃丸,一字之差,生產工藝,原材料炮製均有不同,在共用生產線時,如何交替輪換,這都需要更加科學的調配。畢竟中藥企業們雖然裝置、廠房現代化了,但管理、工藝流程、製造思路都還停留在清朝,如果沒有依託大資料的合理規劃,勢必造成一方面市場等待甲藥品生產出來,另一方面,生產了很多乙藥品,市場一時又消化不了。
這是中藥行業的規模悖論,規模越大,其實成本是越高的。
因此,片仔癀一騎絕塵的時候,不要忘了,它的產品還僅限於幾種,銷售規模還不到100億。等它做到白雲山的規模的時候,你就明白白雲山的苦了。況且,其主要原材料牛黃麝香是產量極不穩定,價格極不穩定的,我不知道片仔癀囤積了多少原材料,但總是有需要發愁的那一天的,希望東阿阿膠的教訓不要再來一次。其實並沒有證據證明人工牛黃比天然牛黃差多少。
同樣的例子,天士力早在十幾年前就把丹參滴丸單品做到了10個億;同一時期,江中藥業小小的爆款健胃消食片單品也做到了10億級別。但它們都沒能把這種單品優勢擴大到其他品類中去,陷入了規模悖論當中。如果片仔癀將來想搞多品種戰略,大機率也是一樣的命運。
正是由於以上兩個悖論,20年來,中藥產業規模直線上升,產業政策一路綠燈,但產業集中度卻依然沒有大的變化,水依舊很深。
我其實很期待中藥行業內出現一家年銷售規模超千億的巨頭,但我內心是知道的,這是不太可能的。因為爆款越爆,越遠離中醫的基本原則,規模越大,效率越低。這個行業究竟能不能找到一條路,發展起至少一到兩家在規模上足以和西藥巨頭們抗衡的領頭羊呢?
ps:如果你要投資中藥行業,找規模比較小的,產品比較單一的企業,是好過規模大,產品線多的企業的,這樣你主要的研究精力只需要放在主打產品的原材料上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