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市場監管總局根據舉報，依法對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實施“二選一”等涉嫌壟斷行為立案調查。可以說，這是近期對網際網路巨頭進行監管的聲音出現以後非常有實質性的一步。

中國的網際網路巨頭在90年代起步，2000年後逐漸崛起，在2010年後則藉助行動網路終端普及乘勢而上，最終在慘烈的市場競爭中目前的幾家公司脫穎而出。應該說，中國網際網路巨頭確實創造了大量的新興市場，也改變了諸多市場交易規則，更是讓移動支付成功地普及開。他們的成功確實提高了整體的經濟效率，突破了原有交易模式的限制，讓大量小微企業、個體商戶得以進入更為廣闊的市場，因此也創造了大量的就業。

然而，也不可否認曾經的屠龍者有逐步成為惡龍的趨勢。資本永遠在逐利，這是商業最核心的邏輯。然而這種逐利在近年來開始表現為依託原有資本進行大規模補貼、優惠，以便擴大市場佔有率後形成壟斷。資本也開始走向了一些原本效率就不錯的小規模商業領域，在那裡侵佔小商業的市場。一旦某些企業完成特定壟斷，那麼尾大不掉就不可避免。我們可以類比一下美國波音公司，其不論是波音737MAX還是KC-46專案都先後出現嚴重技術問題，而在調查中甚至還發現波音有串通FAA的嫌疑，但是波音很顯然並不以為意，“波音太大了不能倒閉”其實大家心裡都已經清楚。因此美國政府縱然不滿，但波音確實不能倒閉，否則美國的大飛機、宇航產業將可能被歐洲順勢超越。

這種情況下，資本需要被控制就是個必須要說的問題，否則任其發展下去不僅將會侵佔小商業的利益，還可能滲透入公共政策。你可以想象阿里巴巴一家巨頭控制杭州市的產業政策乃至財政稅收政策嗎？這種傾向有著不小的危險，結局如同《蝙蝠俠》裡的哥譚市那樣。

而到國家層面，如果國家被那些缺少規則約束且公權力機關為私人所掌控，其結果更為嚴重。美國政治學者彼得·埃文斯認為那麼這樣的國家僅憑私人關係來管理國家，目的不在於長遠的發展而在於家族或集團統治利益最大化，就會變成短命的掠奪型國家。這樣的關鍵問題在於，要確保國家自主性強化，其不受過於龐大的利益集團控制，這才能保障國家可以相對於其他社會組織具有一定的超越地位，可以保證基本的秩序公正、充分的制度化和促進工業化等發展任務。國家自主性的基本要件在於：（1）國家一定是獨立於社會的組織或結構，至少是相對獨立的；（2）作為組織或結構的國傢俱有主體性，這種主體性表現為特定的偏好和利益訴求；（3）國傢俱有實踐和達成這些偏好和訴求的能力。某種程度上，強化國家自主性就是中國現階段改革的重點，國家要更多從社會母體中跳脫出來，以此依託國家成熟的法治、政治制度和官僚機構來帶領社會實現持續的、公正的發展。

從這個意義上，壟斷市場的巨頭與此訴求是完全背離的，他們也毫無疑問會在未來被更多的監管，資本的遊戲必須被控制。不過監管的目的不是打死這些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巨頭，而是讓巨頭在有限的空間裡以更規範的方式獲取利潤，這種更規範的方式關鍵在於不會向公權力伸手，同時也確保他們不會出拳打擊新興市場，並且最好可以讓他們龐大的資本投入到其他企業不足以進入到新領域，進而保持市場的可控、活力和發展。

讓屠龍少年變不成惡龍的關鍵到底不在少年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