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James K. Galbraith--曾任美國聯合經濟委員會執行主任,現任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Lyndon B. Johnson公共事務學院教授兼政府/商業關係主席 編輯:嗷嗷豬
負責對央行官員進行立法監督的人都知道,他們不願意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大部分央行官員會捍衛他們秘密——他們的如同魔法光環般的口吐蓮花,掩蓋的是打著權力和術語幌子的平庸和胡扯。
因此,戲弄央行官員非常有趣。凱恩斯做過一件著名的事,戲弄1929-1944年在任的英格蘭銀行行長蒙塔古·諾曼(Montagu Norman)。20世紀70年代擔任眾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的賴特·帕特曼(Wright Patman)和亨利·羅斯(Henry Reuss)也對美聯儲主席·亞瑟·伯恩斯(Arthur Burns)做過同樣的事。我知道羅斯很享受這樣做;當時我是他的助手。
在我們那個時代,現代貨幣理論(MMT)的聲音不但令在任央行官員睡不著覺,也讓退休央行官員寢食難安。他們就像麥克白夫人那樣一邊大喊“該死的!”一邊輾轉反側。
但拉詹和金所面臨的只是抽象的MMT。他們都沒有引用,也都沒有提到任何與MMT相關的人。
比如,金在開頭寫道,“如果你不能解釋某個東西,那就用縮寫。經濟學中最新的縮寫便是MMT——現代貨幣理論,或者換句話說,魔法搖錢樹。”金提到有大部頭解釋MMT,如著名經濟學教授史蒂芬妮·凱爾頓(Stephanie Kelton)的最新暢銷書《赤字傳說》(The Deficit Myth)嗎?沒喲。拉詹也沒有提到巴德學院的帕芙麗娜·切爾涅娃(Pavlina R. Tcherneva)或萊維研究所(Levy Institute)的蘭道爾·賴(L. Randall Wray)的著作。我在這裡只是略舉了三個MMT學派的重要成果。
兩名MMT的領導鼓吹者是女性,這一事實也許吸引了讀者的注意。特別是考慮到女性實踐者在現代主流經濟學中的記錄,我們很難不把略去名姓的做法歸結為用錯了地方的紳士精神。我們寧可懷疑金和拉詹非常瞭解凱爾頓和切爾涅娃是誰。兩人都是強大可怕的對手,正是那種央行官員通常害怕的型別。
金和拉詹都將MMT說成是低成本“印鈔”的觀點。在金的描述中,其思想是央行創造的貨幣可以“授予公眾……讓人們多花錢,從而提升產出和就業。”他接著又說,該方針已經嘗試過,“從羅馬皇帝、亨利八世和魏瑪共和國,到當代的辛巴威和委內瑞拉。”這聽上去確實糟糕透了。
但如果你的記憶夠長,可以回想一下2020年的多事之春,面臨COVID-19災難,美國放出2.2萬億美元新鈔給公眾,讓人們多花錢,從而提升產出和就業。美國經濟的2020年算不上多好;但也沒有發生通脹暴增。美國沒有變成辛巴威,委內瑞拉或魏瑪共和國。是否有可能,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拉詹表現好一些,沒有對辛巴威那麼嚴苛。
金和拉詹都抱怨MMT並非新事物,而這肯定“說明”了他們都沒有做足功課。MMT鼓吹者的著眼點從來不是“新”。和他們的批評者不一樣,他們明白“現代”和“新”並不是等價同義詞。MMT中的“現代”的含義與凱恩斯在其1930年的《貨幣論》(Treatise on Money)中的用意相同,在這部著作中,凱恩斯描述了民族國家有一個特權,即定義受其法律約束的人來說什麼是錢:“這一權利為所有現代國家所主張,而一些國家至少在四千年前便已主張。”有些悲哀甚至令人震驚的是,作為我在劍橋國王學院的同輩人,金竟然完全忘記了凱恩斯。
那麼,什麼是MMT?與金和拉詹的主張相反,這不是一個政策口號。它是凱恩斯或比傳統理論的一個分支,包括了美國經濟學家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和英國財政部和劍橋大學的的韋恩·戈德利(Wynne Godley)這樣的著名思想家。MMT描述了“現代”政府和央行實際如何工作,以及它們的資產負債表的變化如何映像於公眾資產負債表——複式記賬法在經濟思想中的應用。因此,凱爾頓用通俗英語寫道,政府的赤字便是私人部門的盈餘,反之亦然。
MMT與凱恩斯異曲同工——主權發達國家的經濟政策的合適目標是實現充分就業,保證所有需要工作的人有工作崗位。我參與了將這一目標連同平衡增長和合理的物價穩定一起寫入美國法律——1978年漢弗萊-霍金斯充分就業和平衡增長法。這一政策目標被稱為“雙重使命”,有時在實踐中能取得成功,後來成為美國的慣例。
簡言之,作為一個透過好經濟學變得流行、可及和民主的例子,MMT成為央行官員永遠害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