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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蘇琦 金璵璠 李秋涵 魏婕 唐亞華 周繼鳳 黎明

編輯 | 金璵璠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它。在網際網路行業,這種堅持和相信尤為重要。

隨著移動網際網路紅利的逐漸消失,資本和人才都經歷了對網際網路行業從狂熱到祛魅的過程。尤其是今年疫情,短暫地將一些行業吹上風口,直播帶貨、線上教育、遠端辦公/招聘、跨境電商等,但被教訓過的從業者,已經從過去講究估值和大談規模,變為不得不腳踏實地,更關注現金流和可持續的商業模式。

身處其中的從業者,過去享受過網際網路帶來的福利和榮耀,現在重新審視這個行業,是時候改變“押注風口”的心態了。但堅持坐在牌桌上,只要活得夠久,仍然有機會翻盤。

PART1 苦苦堅持

我現在也不怕失去,反正我是光腳來的

致遠 | 35歲 廣告投放公司創始人

我們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移動端廣告投放,因為網際網路金融行業、遊戲行業監管收緊,再疊加今年上半年疫情的影響,客戶預算大幅減少,業務遭遇重創,公司收入狀況一再惡化。去年公司還有兩三千萬流水,今年就縮水超過2/3。

我一般提前兩到三個月準備員工工資,今年五六月份,我發現工資快發不出來了,只能開始裁員。到了七月份,原本30人的公司只剩下了5個人。裁掉一些兩三年的老員工時,大家還是說希望公司越來越好,我既愧疚又感動。

雖然並不忍心在這樣的環境下裁員,但這一階段,公司活下去最重要。公司把原來的辦公室退掉了,現在在政府提供的眾創空間辦公,每月成本控制在10萬元以內。

我也算是網際網路老人了,2008年一個人揹著書包來北京,五年踏上創業之旅,接連創過三次業,經歷過低谷,踩過一些坑,賣過房也賣過車,每次都是辛辛苦苦賺100萬,第二年又把所有都搭進去,又要從0開始賺起,不斷在迴圈。

但我現在也不怕失去,反正我是光腳來的。對我來說,創業就是我的工作。業務上,我們也在尋求轉型,除了傳媒以外,也研發了知識付費類產品。

我現在已經不是那麼看重一年賺多少錢了,創業本身就是一個高風險的事情,我能做的是選好方向,剩下的事就交給堅持。

網際網路創業者越來越難,但我喜歡這種冒險的感覺

王飛 | 34歲 網際網路連續創業者

從2016年做第一個專案開始,我已經在網際網路行業創業五年了。

團隊最初做的是小程式商業化流量平臺,因為沒看到有效的商業模式,後來轉了方向,孵化了現在為影片平臺提供內容加速服務的業務。當時並不看好這個方向,但因為無事可做,這個方向又能賺錢,現在看來,這個業務實實在在地保證了團隊的生存。

對我來說,創業已經成了一種沒有選擇的無奈,我已經34歲了,不繼續創業,還能做什麼呢?去其它公司空降當高管嗎,並不現實。身邊很多朋友都是網際網路創業者,每次聊,都感慨,大家都挺辛苦的,要持續面對壓力,要付房租、要付工資、要給供應商結款。

經過大自然的洗禮,我們這些現存的獵人必須要交流打獵心得,之前講究估值和形成規模,現在新一代開始注重現金流,更在意商業市場帶來的回報。拿我自己來說,我現在就想顧好自己的員工、同事,讓他們賺到錢,這是最重要的事。我爸也是做生意的,他常說生意人做判斷很簡單,短期內看不到賺錢的可能就不該做。

說到底,我喜歡的是在網際網路圈創業的過程,它看起來是一項冒險、一場賭博,壓的是金錢、機會成本、個人的知識和技能,當然還有家庭的幸福生活,可除非身上都清乾淨了,否則很難下賭桌。現在,我的籌碼還在桌子上。

網際網路從包容、多元,漸漸變得“傳統“

天喬 | 27歲 某網際網路公司公關

也是在大學時期,我成了錘粉。羅永浩到現在都是我的精神偶像,他是真實、追求自我價值的人,從做錘子手機到現在做直播電商,他創業失敗選擇承擔債務,這些舉動非常激勵我。

帶著對網際網路的嚮往,2015年,我開始在一家音訊APP實習做商務,準備轉正時遭遇公司裁員,轉身去了一家線上閱讀公司,因為整個部門被裁撤,我來到現在這家公司做了公關。

過去5年的經歷,讓我感受到網際網路的變化。網際網路行業從最開始的包容、開放、多元,漸漸變得“傳統”。這些公司做大後,會像傳統企業一樣有嚴格的層級制度,上升通道收窄,留給新人的機會也變少了

網際網路企業從早期的包容,比如人才選拔上,不那麼看重學歷出身,到現在,篩人的標準就是,“先把非985、211的人的簡歷扔掉,看下過往履歷,再挑一個‘價廉物美’的人出來”,這是我從一個HR朋友得知的。

內卷,是確確實實存在於這個行業的。總有比你學歷更高、履歷更優秀、要的薪水更低的人願意做這份工作;即便你身居高位,因為行業競爭過於激烈,也有很多人願意犧牲健康、犧牲人性的需求保住職位。我就聽說某大廠的一箇中高層女領導,在臨產前幾個小時還在開電話會,開會開到一半羊水破了,有人把她送到醫院,她生產完又繼續連線開會。

這種氛圍讓我感到悲觀,做到中高層尚且如此,像普通員工,比如我周圍快30歲的朋友,包括我自己,現在思考的都是,雖然還在堅持,但被動淘汰的一天終會到來,我們應該如何體面地離開

我見過風口的跌落,只想踏實做產品

週週 | 31歲 產品經理

我入行9年,一直在做網際網路產品經理。

剛畢業就進了一家醫療公司,我當時覺得這個行業能給我價值感,後來發現自己太天真,做這行需要打點關係、喝酒應酬,我實在喝不動了,就轉行去了網際網路金融。

2013年,我正好趕上行業大熱潮,從創業公司的小產品做到產品總監。

期間,“e租寶”給產品經理們開出了遠高於行業平均薪資的工資四處挖人,一個朋友去了以後被拖欠的工資和自己投進去的錢有5萬多,後來,其他企業知道他有P2P從業經歷,都很介意。

網際網路貸款大熱的時候,我也沒有殺入熱門業務,還在公司發生不良貸的時候,果斷轉行了,而很多同事慘遭裁員,當浪潮褪去,留下一地雞毛。一個朋友甚至因為損失慘重自殺了,我從此立誓,不做網際網路金融

接著我去了百度,想追隨陸奇的腳步,在AI方面大展拳腳。因為陸奇的出現讓我覺得,百度真的會是未來AI的領頭羊。沒進去的時候就聽說他很有領導能力,是中國職業經理人第一人,進去之後發現,內部戰略果然非常清晰,而且股票漲勢喜人,是我追求的平臺。結果我欣喜了沒兩天,陸奇在我入職不久後就離開了,後來我也離開了。

今天社群團購、明天私域流量、後天共享經濟,風口的起起落落,讓我開始對網際網路產生懷疑。去年我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美容院,想做點實體經濟,增加幸福感。結果意外的疫情讓我們虧損嚴重,舉步維艱。

不過好在,我的主業還在網際網路行業,有著比普通人更好的工作待遇。但不談什麼風口了,我只想踏踏實實做出好的產品,讓使用者有好的體驗,這才是有意義的。

入行近十年從來沒離開過短影片,這是唯一值得我堅守的

李書心 | 29歲 短影片從業者

我所有的那些愛好,自己的演出、表演,這一切和劇場相關的,都因為疫情的關係消失了一整年。

生活中只剩工作了,而我的人生還在這一年發生了完全不可控的變化。

6月份,我和原本計劃結婚的男朋友徹底分手了。其實也跟疫情有很大的關係,從2月份關係開始出現問題,中間反覆過也鬧過。我之前在他身上放了特別多的精力,他對我來說是避風港一樣的存在,現在愛情上也沒有什麼可堅守的了。

9月份,我被父母家暴。我從小一直被家暴,今年這是我爸第三次掐我脖子,因為一些很小的事,險些把我掐死。因為我之前從來沒有這麼詳細地感受過,今年第一次真正感受那個畫面,一輩子都忘不了。

10月份,從小陪伴我的大伯去世,我突然失去了除了父母以外最親的家人,卻因為出差沒見到最後一面。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抑鬱症加重到了偏重度的情況。但是我在家裡住,我對父母展示的情緒除了積極的,就是平靜的。因為父母如果知道我得病了,會產生非常大的心理負擔,而他們又不能自己排解,可能會採取讓我更難受的方式,那我就需要處理至少三個人的情緒,所以我不能說。

今年唯一讓我舒服的事是,我前幾天升職了。我入行這九年以來,從來沒有離開過短影片,這可能是我唯一值得堅守的方向。我現在沒有生活,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事業方面,今年我更加007一些,隨時線上。我也從去年孤軍奮戰的狀態,到今年人員增加了,業務拓展了,整體收益也不錯。

我現在之所以還能相對正常的生活,還能工作,還能回家,還能支撐著活下去,就是因為我一直在堅持,堅持工作,堅持維繫和周圍人的關係。

PART2 堅持下去,找到新機會

疫情給線下實體致命一擊,我們就轉戰亞馬遜掙錢

張建富 | 45歲 積納有品創始人

今年3月到5月,是我們最艱難的時刻。

我們公司是做下沉母嬰市場的,依託線下實體母嬰店做新零售,而這是疫情重災區。當時所有門店開不了,線下配送的銷售模式推不下去,而我們雖然有社群、有APP和小程式,但快遞停滯,無法配送。專案停在那,業務基本歸零

到了5月份,一切開始解凍,我們發覺至少1/3的線下實體母嬰店倒閉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實質性的打擊。

沒想到,東方不亮西方亮。

我們去年有意佈局了供應鏈,但沒重點做,就是找到一些給國外大品牌代工、生產能力高的頭部工廠,做定製化的品牌和產品。今年三四月份,為了把國內下沉市場拖起來,我們把這些產品一部分放在國內的零售體系分銷,另一部分運到了美國亞馬遜做線上銷售。

當時是美國、歐洲疫情最嚴重的時候,線下零售停滯,一樣催火了線上電商。我們在亞馬遜上的貨被搶購一空。

整個過程也不是很順利,第一批貨運到美國亞馬遜,等了21天才上架銷售,一週賣空了兩條櫃子。

等想補貨的時候,發現國內工廠還沒復工,等到5月份復工後,又發現海運、空運都非常緊張,貨運不出去。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貨好不容易配載上、運到美國了,亞馬遜倉庫爆倉了。因為中國賣家都看到了利好,都在向美國亞馬遜備貨,但那邊還在疫情中,倉庫運轉能力低下,就造成大量中國賣家的貨在港口、倉庫質押。

我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工廠好不容易趕出來的貨,到了美國之後又經歷了一個多月,才入庫銷售。

那已經到8月底了,這段時間非常煎熬。好在,也看到了希望,疫情下國內實體經濟的變化對我們是致命一擊,但同時也把我們美國出海這條路給吹起來了。目前,我們完全聚焦做亞馬遜出海,先掙錢,把之前的業務退下來了

等亞馬遜業務做成規模後,我們還會回到國內下沉市場的。

只要專案不死,一定是有機會成功的

安傳東 | 30歲 席讀精英教育創始人

因為線上教育火了,我們公司也開始燒錢入局,切入了語文賽道,做了一個閱讀工具類的APP,想在此基礎上疊加線上課程。

線上獲客的成本太高了,燒了1000多萬,什麼也沒燒出來,公司一度陷入了危機,甚至已經開始有巨頭找我們洽談收購的事情,但因為價格沒談攏,也就擱置了。

作為連續創業的草根創業者,我發現,公司垮不垮,在一定程度上是看創始人願不願意堅持。我本人是看好這條賽道的,教育是剛需,語文教育更是,這個市場永遠都有機會。

創業公司要想成功,要麼依靠大的流量平臺,要麼就是做小而精,我們沒有那麼多錢,於是選擇後者。只要你的主要業務,客戶不容易退出,競爭對手又很難進入,就能持續做下去

今年,我們找到了這樣一個市場細分領域。做調研的時候就發現,儘管當下的中國市場活躍著大量的教培機構,但優質的教育資源始終是稀缺的。於是我們調整了目標,先在線上積蓄力量,然後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線下,瞄準高階人群,去做小班課。因為老師和教研人員素質過硬,我們向家長保證提分,且憑藉著這一點,足以與市面上大部分機構PK。

疫情期間,很多機構都把課程轉移到了線上,但效果不及線下,反而給了我們機會。我們這種小班課教育,不涉及群體聚集,口碑傳播和品牌傳播一下子就起來了。

相比於去年燒錢找不到方向,今年公司的業務模式已經非常清晰了,並且能夠自我造血。儘管中間走了不少彎路,但還是那句話,只要專案不死,一定是有機會成功的,先做事再考慮其它。

凡事慢一點、穩一點,或許更快

Jacky | 29歲 某MCN機構海外電商市場

離職後,我好幾個月都沒有找到工作,一度快要放棄這個行業了。

到了下半年,我入職了一家MCN機構負責海外電商市場,這家公司的業務與網紅經濟結合,我又不可以必丟掉老本行。公司有一位主打的網紅,走的是東方美食生活家的路線,我在她身上看到一點希望。

但是這個崗位對我來說還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之前做跨境電商,就想著怎麼最佳化廣告搜尋和關鍵詞,和人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少。現在我負責供應鏈,產品又是食品類,要知道食品類出口非常難,我需要和國外的各個經銷商打交道,溝通成本極高。

別人跳槽都是薪資越跳越高,只有我是降薪三分之一來這個公司的,試用期還是八折,突然就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我剛來公司前兩個月的時候,有很多獵頭找我,給的價格也比較高,對我產生了一些干擾。直到三個月後,我出了第一單,自信心才恢復了一些。

讓我欣喜的是,從10月份開始,疫情改變了一些人的消費行為和購物方式,跨境電商反而“起死回生”了。從Statista的資料來看,全球跨境電商的利潤增長率在今年飆升到一個新的高點,但此後又將跌回理性狀態,且有逐年降低的趨勢。

我還會在這個行業一直做下去,這種從0到1陪著專案一起成長的感覺,讓我覺得生活很有目標感。雖然行業大不如前,但我覺得我還有很多成長的空間,疫情也教會了我,凡事慢一點、穩一點,或許更快。

收不到客戶的回款,緊急應對反而迎來轉機

裘夢媛 | 30歲 才鹿招聘創始人

今年是我創業的第六年,是收穫和成長的一年,也是讓我堅定如今這份事業的一年。

我工作兩年之後就開始第一次創業,因為沒有管理經驗,踩了很多坑。比如,為了節省成本,主招應屆大學生,人才培養的成本高、流失率也高,導致前兩年時間,我都沒辦法把骨幹團隊搭起來。

我們作為垂直面向教育行業的諮詢服務機構,今年第一季度受影響比較大。這些教育機構受疫情影響普遍狀況不好,他們擔心自己的現金流斷掉,甚至不敢回款,我們的業務也連帶著受影響,不過後幾個季度業務開始恢復好轉。獵頭業務是一個有天花板的業務,它必然只能服務這個行業25%的客戶,我們也開始嘗試新業務,比如人力資源外包、教育行業靈活用工等。

於是,我開始調整管理機制:把年初居家辦公節省下來的房租成本,用來搭建內部系統,從第二個季度開始,業績反而同比去年有所增長;今年的招聘目標非常明確,只招有成熟獵頭經驗的人。目前來看,這些人才適應性非常強,對公司認可度也更高,即便業務受到疫情衝擊,公司團隊結構也不受影響。

公司創立的時候,正好趕上線上教育爆發元年,後面的五年,有兩個大趨勢:一個是巨頭林立,中小型企業被整合;另一個是,線下市場依舊分散發展,區域化和下沉路線有機會。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會有批次的同質化崗位產生,而且企業會下沉到三四線城市去建立人才基地。從這一點來看,留給我們的機會還是蠻多的。

這是我創業第三年,做一個社群O2O平臺,典型的網際網路創業專案。

去年,為了支撐這個專案的發展,我把北京的一套房子賣了,個人累計投入上千萬元。很多創業專案的危機在今年疫情期間才暴露出來,我們在去年就經歷了生死考驗。慶幸的是,我們活下來了。

我依然非常看好網際網路行業,在社群這個場景裡,透過網際網路技術,一定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我們一直沒找到那個爆發點。今年跟去年最大的不同是,我們變得更加理性、務實,不再在乎所謂的面子

網際網路是一個跟資本走得很近的行業,很多創業者在風口來的時候容易浮躁,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過去我有一種賭徒心態,總想抓一手好牌,胡一把大的,但現在我覺得只要能一直坐在牌桌上就行,只要活得夠久,就一定有機會翻盤。我從來沒想過把現在的事情推倒重來,再換一個牌桌,因為我始終相信自己判斷的大方向是對的。

我今年跟一些傳統行業的人接觸比較多,覺得相比網際網路行業,傳統行業的創業者更加務實,沒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覺得自己比以前更理性更通透了,過去很固執,投資人的意見都聽不進去,投資人讓我關注成本,我卻覺得那都是小錢,做大營收才是關鍵,但現在我非常關注成本結構,會算好賬,更加腳踏實地。創業沒有捷徑。

PART3 踩上風口

被直播帶貨救了,更加堅信網際網路的力量

王國毓 | 42歲 北京凡米粒文化有限公司創始人兼CEO

要不是直播帶貨,我們公司可能今年就黃了。

2020年,按原規劃是跨越式增長的一年,但受疫情影響,公司現金流開始進入負增長。

因為上一年,我們為了業務增長瘋狂投入,包括SKU上線、營銷計劃儲備、人員儲備等等;而七成商品主要面向線下商超的母嬰店、玩具店、潮品店,線下營收腰斬,線上因為快遞復工難,一時又沒有找到出路。

我們立刻停止所有前期研發、投入的動作,按照當時的形勢,到今年5月份,公司現金流就會全部斷掉

好在,我們之前看準了直播帶貨、短影片達人帶貨帶來的流量變現紅利,我們緊急溝通了一些主播,同時開發新渠道,最終和薇婭直播間實現了合作。今年3月底,第一場直播帶貨,就給公司帶來了100多萬營收

後來公司基本上每個月都跟她合作一場,帶的貨越來越多,這些流量導到了我們的天貓自營店,自營業務也在發展。

今年差點遭遇滅頂之災的我們,算是被直播帶貨救了,還找到了未來增長的機會,到6月,今年上半年的收入已經和去年拉平。這也讓我加堅信網際網路的力量,接下來打算重度佈局線上。

接連“猜”對風口,創業這件事機會比努力更重要

朱英 | 29歲 MCN機構老闆

從我的經歷來看,幾乎每到一個關鍵時間點,都會有人出來介紹客戶,或者出現新的業務模式給我參考,我深感創業,機會比努力更重要

2016年,我從一名高爾夫課程銷售,轉行到電商營銷公司。那時很少有人在淘內做內容,抖音還沒有爆發,圖文直播也才剛剛興起。

我並不是因為看好網際網路行業才轉行,那時我剛畢業兩年,只是想找一份離家近的工作,就這樣,在這個行業內摸爬滾打到現在,已經是一名網際網路二次創業者。

我發現,之前的很多判斷都得到了驗證。2016年,我就跟公司提議做淘寶直播,但沒被採納,結果這兩年成了風口。2017年,抖音冠名《中國有嘻哈》使用者量大爆發,我跟公司說,趕緊做抖音賬號,他們也沒理睬。

驗證下來,我自認為對大方向的判斷還可以,2019年,我帶營銷團隊出來,複製了同樣的模式,開始創業。

只不過,第一步邁得太大,和大家的關係從同事變為老闆和員工後,管理、執行、客戶維護方面反倒都變差了,到第4個月,老客戶流失嚴重,新客戶沒有補充,團隊入不敷出。沒過多久,我就把團隊解散了。我對網際網路創業沒有執念,遵守的準則是,一旦出現虧損就解散

今年3月底,踩著直播帶貨的風口,我開始重新創業,做的是偏營銷型的MCN機構,業務和之前差不多,只是客戶群變了,從服飾類變為美妝類,預算更高,利潤空間更大。因為業務忙不過來,我從一個人做,到現在團隊10個人,現金流一直為正。

家裡的拆遷也給我留好了退路,因為有不錯的心態,我平時會關注一手動態,以保持對行業敏銳的判斷力。

遇上政策扶持,我們不需要再教育市場

姚芳兵 | 40歲 大嘴鳥程式設計創始人

2018年年底,我從華為出來創業,成立了一家少兒程式設計公司,瞄準的是3-18歲的孩子,面向B端,走OMO模式,也就是線上線下結合的路子。

少兒程式設計賽道是一個朝陽行業,教育本身是一個政策導向比較強的行業,浙江省政府對程式設計的投入力度比較大,率先將程式設計納入高考考試範圍,相當於程式設計變成了一個剛需性的學科,家長、學校對程式設計有了認知。我們正好踩上了政策風口,不需要再教育市場,培訓業務一下子爆發了

不過今年疫情前期,我們的日子不太好過。疫情雖說利好線上,公司去年也開發了線上課程,但線上更多的是對線下的補充;疫情實實在在衝擊了線下,公司規劃的做到200家加盟店的目標,到現在只完成了一半。

最難熬的那段時間,我白天跟大家有說有笑,晚上只能一個人發愁:公司發不出工資怎麼辦,加盟商撂挑子怎麼辦。

還好,我堅持下來了,今年到6月份,線下可以開課了,整個行業開始回暖。如今少兒程式設計賽道里的C端玩家跑出來一些,雖說競爭激烈,但也相當於教育了市場。

如今行業已經過了躁動期,但還沒有到成熟期,市場滲透率沒有那麼高,B端玩家還沒有跑出來的,想象空間還很大。畢竟中國市場廣闊,各個地區之間存在地域差異性,即使巨頭去搶下沉市場,也很難贏家通吃。公司現在考慮市場擴張,看看星星之火能不能燎原。

水族行業很奇葩,自古就有,但一直非常傳統,看看現在的花鳥市場就知道了。它和菜市場不一樣,菜市場是高頻剛需的場景,所以巨頭會進入,但水族不是,巨頭看不上,而傳統的從業者又不懂網際網路。正好有機會給我們垂直領域的創業者。

我們現在就靠自然的流量和訂單,沒有做市場推廣,也非常舒服。前端獲客不著急,但問題是,後端供應鏈不足,沒貨,很多訂單發不出去。因此,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準備天使輪融資,另一件是建魚房和水草繁殖倉,擴大倉儲規模。

活體魚在物流中出現損耗是正常的,傳統電商是100%賠損,魚死了多少,就補發多少或者退多少錢,我們只包損10%。換句話說,使用者買了10條魚,如果全死了,一般商家賠10條,我們只賠1條,而且不補發只退款。我們用這種方式,解決了客服售後環節的反向物流問題。

水族領域觸網還處於早期階段,我們先從電商切入,因為離錢最近,等這一輪融資過後,為了增加留存,明年加入工具和社群功能。

創業18年,眼看中國HR SaaS從冷門變得性感

紀偉國 | 46歲 北森CEO

我從2002年開始創業,至今已經18年了。糾結、迷茫肯定每個創業者都有,但我從未想過離開。

我們公司從2010年進入HR SaaS領域,比國內同行整整早了3年,眼看著這個產業從冷門變得性感。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孤軍奮戰,摸著石頭過河。

很多人認為SaaS是標準化的軟體,需要人適應系統,實際上我們做產品,支援定製開發,是系統滿足人,但要想說服他們,需要時間。

近幾年資本的關注點從2C開始轉向2B,越來越多的人才也流向B端。說起來可能有點凡爾賽,疫情加速了人力資源和辦公的數字化程序,市場反而更快接受了SaaS模式,這一年反而讓我們獲得了一些機會。

疫情期間,我們一直在工作一線,要推出健康打卡、無接觸招聘、辦公協同等等的產品和方案,比如一個健康打卡的產品從設計到上線只花了7小時,那時候太充實了,過不過年也沒什麼區別,“幹就完了”。

近幾年,公司規模從300人左右到1500人以上,規模擴大的同時,我也知道公司沒有真正跨過“千人門檻”,市場不滿意、員工不滿意、組織人效低、戰略導向不足這些問題都存在。想要解決需要全員參與,從高層授權,流程機制梳理到部門建設,難度係數不亞於重新搭建一個SaaS,甚至更難。

所有公司,到最後的問題都是人的問題。這一行我會堅持做下去,我相信中國也可以做出架構優雅的HR SaaS產品。

PART4 因為夢想和熱愛

在成為一名網際網路人之前,我是一名影視專案的執行製片,之前跟過網路電影、院線電影。

做好一部影視專案真的太難了,其中有很多不確定性。比如磨一個好劇本,需要兩到三年;接著是主創的檔期問題,約到好導演、好演員的時間,這幾個因素綜合在一起就很難;其間還需要有契合的投資方,沒看到回款也堅持投資;最後要過平臺稽核這關。其實能把主創團隊搭建好,熬到開機,就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我朋友的專案,經歷了五年時間,到今年才算徹底簽定導演、確定投資公司。2019年,我有機會參與一個大院線電影專案,預算是8000萬,我前後跟了1年,最後專案沒做成。我就此篤定,想歇息一下了。

現在回想,影視行業真的苦,不能自我造血,對外部的依賴太大了。做短影片,真的比以前快樂很多。現在對未來沒想太多,我就特別想在網上拍出一些有創意的,跟現在的短影片不一樣的東西。

網際網路帶給我遠超同齡人的財富與機遇

阿澤 | 28歲 軟體工程師

我和自己的同學對比就能發現,網際網路行業願意給真正有能力的人機會,來錢也快,至少帶給我同齡人難以企及的財富和機遇。

我一個高中同學,和我一樣是川大的碩士,他畢業之後去了一家傳統的化學類企業,收入和網際網路企業沒法比。我一個月能拿6萬多,加班有三倍工資,但他的收入可能只有我的六分之一

網際網路行業是為數不多的、能夠批次製造財富、改變普通人命運的行業。雖然後移動網際網路時代,風口、創新的機會少了,但我依然保持樂觀。因為資訊革命遠沒有結束,算力(計算機運算能力)的革命一直在繼續,只要算力越來越強,這個行業就永遠有變革的機會。

隨著高算力、演算法滲透到各行各業,就像PC網際網路過渡到移動網際網路時代,下一個時代的巨頭公司也將誕生,我依然對此感到興奮

我對網際網路行業還充滿熱情,從沒想過離開網際網路。我的終極目標可能是,像王興、張一鳴一樣創業,經歷多少次失敗也沒關係,最終把公司從小做大,給人們的生活帶來好的改變。

公司轉型遇上疫情,但我在行業裡從沒迷茫過

孫嘉 | 36歲 川穀金融科技創始人兼CEO

我們是做金融科技的,2020年是公司的分水嶺。在這之前,業務是2B的,主要將基金分析軟體賣給銀行、券商、保險、信託、私募基金等機構。

近5年來,是我們行業蓬勃發展的階段,但我們的2B業務偏資管科技,這個領域競爭進入了白熱化,已經沒有太多利潤可挖掘,業績增長變得很難,幾乎是個死衚衕了。所以我們今年把業務轉向了服務理財師群體。

轉型到C端對我們是一個新的挑戰,相當於二次創業,從產品和營銷上都需要迭代,產品降維、營銷升維;獲客方面,需要流量獲取,可能公司未來的財務或融資上壓力會比較大。

公司剛轉型,就遇上了上半年的疫情,很多工作推進不下去,當時因為沒法點外賣,員工吃飯問題都需要解決,我就在辦公室給員工做了兩個月的飯

我認為我只能做金融行業,我從來沒迷茫或猶豫過,我自己本身是金融專業碩士畢業,前期在機構工作5年,打下了基礎,2013年開始跟別人合夥創業,2016年開始自主創業,我自身所有的積累和學習都圍繞這個領域。未來充滿不確定,隨著政策和市場變化,方向可能略有調整,但我不會離開這個行業。

大不了我去幹別的,掙點錢,再回來繼續幹喜劇

博博 | 32歲 單立人脫口秀演員

我幹這行到今年是第6年。看上去年限不長,但這一行在國內興起的時間也只有10年。

在此之前,我是一名遊戲策劃。當時工作做得不順心,和領導有一些矛盾,滿心想著轉行,正好看到有脫口秀演出,加上俱樂部的宣傳話術說自己跟各大衛視和優愛騰都有深度合作。我當時有一點自負,感覺憑藉自己的天賦,可能打拼一年就能在業界立足、兩三年做到小有成就,四五年就能大成了。

憑著一廂情願的規劃,我回去就把工作辭了,但入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收入,純靠以前的積蓄生活

2015年,單立人喜劇還沒有成立,我們演員的演出基本上等於是搭夥過日子,大家都是憑藉興趣愛好走在一起,連合同也沒有。2016年是行業最黯淡的一年,一個月能辦一場演出就不錯了。

《脫口秀大會》播出之後,對行業的影響力提升有很大幫助,現在我們不需要再跟別人解釋我們演出的藝術形式。

現在我每週演5場左右,同時我還在做編劇,錄製節目,從寫段子到錄製就需要一週時間,還要錄播客、開腦爆會,時間安排很緊張。

我至今沒有帶爸媽看過我的演出,總感覺不太好意思。平時我朋友看,我都會覺得尷尬,這等於是我的另外一面,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也擔心演出效果,因為這有時候是一門玄學,你請朋友親人去看演出,往往是演的最差的一場,但你還很難跟他們解釋。

我特別喜歡國外的一個喜劇演員——喬治卡林,他屬於知識分子型的喜劇演員,演出內容針砭時弊,我也想成為這樣的演員。

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因為這是我做過的最好的工作了。我自己擅長,觀眾和行業也認可我,而且能留下來的演員本身就有一定實力。幹這行能收到即時反饋,你寫完一個段子,去演出,效果好不好,往往那幾秒鐘就能看出來。我喜歡這種面對面的交流,觀眾的笑聲和掌聲都直接呈現在你面前,會給人很大的鼓舞和感染

今年我在廣州和重慶辦個人專場的時候,就感覺特別好。尤其是重慶那場,當時有幾個觀眾接連打岔,我的臨場反應都特別好,給了幾個現掛。

即便最難的時候,我也告訴自己,大不了我去幹別的,掙點錢,再回來繼續幹喜劇

還有一些理想主義,想傳遞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徐鋒 | 32歲 短影片創業者

因為長期混跡B站,去年下半年,我判斷科普類短影片會火,於是就去B站成為了一個科技UP主,做一些跟科技行業相關的短影片。那個時候科技財經短影片還沒火起來,真正火起來是在3月疫情之後,所以我算是趕上了早期的紅利期。

我全職做短影片,註冊了自己的公司,打算把它當成一個長期的事業來做。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困難遠比想象中多。

我是一個很叛逆的人,有一些理想主義,不想太世俗。很多短影片UP主都是接企業的廣告來變現,拿了廠商的錢,就使勁給廠商說好話、抹黑競爭對手,沒有自己的立場,我對此很抗拒,就沒有接廣告,一直靠平臺獎勵和補貼維持。

今年2月,我跟一個頭部的影片平臺達成合作,對方要求獨家,我的影片打上他們的logo,他們給我提供一些補助。我以為這是雙方共贏,結果打上對方logo後,影片即便質量很高,在其他平臺也得不到流量扶持。因為各大平臺都在爭獨家,對外部資源非常排外

我不但錯過了各大短影片平臺扶持科技財經短影片視窗期,更氣人的是,最後這個平臺承諾的補貼也打了折扣。

流量錯失了,補助沒拿到,那段時間,我每天在出租屋裡剪影片,窮得只能在支付寶上借錢。公司成立後一直沒有任何現金流,我的社保也斷了,做影片需要買裝置,維持公司運轉也需要資金,我很長時間處於負債狀態。也想過妥協,但我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覺得只要有一口飯吃,能活下去就可以了。

今年接觸過一些主動找來的融資,最後沒成,投資都是以盈利為重心的,商業化後要犧牲很多東西,這跟我的理念不一樣

我想保持自己的立場,我想關注整個產業鏈的變化,並把它記錄下來,這樣十年之後,有人翻看我現在做的影片的時候,能夠知道,當時有這麼一個人,做過這樣的內容,講出過這樣的一些道理。無論世界十年之後變得更好或更壞,至少我們曾經抗爭過。

我還在繼續做短影片,我認為這是網際網路未來不可扭轉的大趨勢,雖然短期有一些困難,但只要大家認識到這世界還有另一種聲音,我覺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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