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像馬斯克的中國大亨，這是國外媒體對比亞迪掌舵者王傳福的評價。現在，王傳福得想想他的新故事了。比亞迪需要把自家生產的電動車變成人們真正渴求的東西，而補貼退坡，也許正是王傳福展示自己持久實力的好機會。

壹

11月18日，伴隨著生日快樂歌，300架無人機在深圳夜空組成了“BYD愛SZ”的圖案，這是25週歲的比亞迪和王傳福對深圳的深情表白。

比亞迪從民企造車熱的2003年起成為一個汽車品牌。它股價最高的那段時間，恰逢王傳福開始提環保。

“比亞迪2008年將把電動汽車商業化，2009年推出純電動車。我們比日本整整提前了20年，到時候引領世界汽車市場的，不是美國人，也不是德國人，而是中國人！”這是王傳福當年的豪言壯語。這個口號後來轉變成了一種領先起步，早於別國20年的口號。

2009年，王傳福是富豪榜上的中國首富，這多半得歸功於巴菲特。金融危機爆發後，巴菲特把票投給了比亞迪——以2.3億美元購入比亞迪10%的股份。那是股神第一次投資中國車企，他賭的是王傳福的環保夢，是比亞迪將主宰中國的電動車市場。

“每個首富都代表一個時代。2013年是王健林，2012年是宗慶後，2011年是樑穩根。這些人本身就代表著一些趨勢，比如王傳福，他當選首富的時候正值金融危機，巴菲特選擇投資比亞迪，做環保汽車就一下子變成了特別熱的概念，其他投資者可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就跟著投資比亞迪汽車了。”胡潤曾這麼說。

那是王傳福的首富時代，在那個沒有“造車新勢力”的年代，比亞迪三個字，就代表了新能源汽車。

可以說，以小鋰電池起家的王傳福引領了後來的電動車“大趨勢”。並且他在多年前就為後來的學徒們想好了公關話術：“與那些擁有數十年消費者認知和市場經驗的外國品牌相比，比亞迪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我們現在談論的是新型汽車，每個人的起點都一樣。”

2010年中國汽車市場開始呈兩位數增長時，比亞迪汽車的銷量開始下滑。雷聲大雨點小、沒有技術、不可能有整車製造商分散太多精力在新能源上——類似的種種質疑此起彼伏，連比亞迪當時一位高管的會議記錄上都寫著：“公司的問題，不是新能源汽車所能解決的，更直接的說，這與新能源汽車無關。”①

新能源車的環保路線，一直是王傳福面對質疑時挽回顏面的方式。

終於，2014年9月新能源汽車補貼開閘，第四季度銷量就趕上了前三個季度的總和，全年的銷量是前一年的3.2倍。而這一年最暢銷的新能源汽車，是比亞迪“秦”，1.5萬輛佔了總銷量的20%。比亞迪“元”是2018年國內最暢銷的新能源車，售價近9.9萬元，續航里程360公里。這款車也讓比亞迪以22.6萬輛的電動汽車銷量成為去年的第二名，第一名特斯拉的成績是24.5萬輛。

2014年以來，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增長了10倍，截至到2018年，累計銷量突破了300萬輛（其中四分之三為純電動車，其餘是混合動力汽車），成為首個新能源汽車銷量突破100萬的國家。

這背後的一大動力是補貼。

貳

據國金證券測算，2018年全國新能源汽車的補貼近485億元，比亞迪得到了其中的近四分之一，約120億元，加上近25億元的地方補貼，比亞迪2018年拿走了145億元補貼。而2018年比亞迪新能源汽車的營收為524億元，佔了汽車業務比重的近69%，佔比亞迪整體業務比重的40.31%。

盈利狀況仍不樂觀。

2017年、2018年連續兩年，比亞迪年淨利潤下滑14.43%、21.97%。10月29日，比亞迪披露三季報，前三季度營收和利潤小幅增長，補貼退坡後的第三季度，淨利潤1.20億元，同比下滑88.58%。此外，比亞迪還預計，公司2019年全年淨利潤為15.84億到17.74億元，同比下滑幅度為36.19%至43.03%。

補貼是今年6月開始退坡的，據中汽協最新資料，今年10月中國的新能源車銷量連續第四個月下滑，銷量同比下降45.6%。比亞迪的新能源汽車銷量亦已連續4個月下滑，且下滑的幅度逐月擴大，10月份，比亞迪共銷售1.26萬輛新能源汽車，同比下滑55%。

王傳福是時候想想他的新故事了。比亞迪需要把自家生產的電動車變成人們真正渴求的東西。補貼退坡，也算是王傳福展示自己持久實力的好機會。

2008年巴菲特對比亞迪的投資，以及之後福斯、戴姆勒等廠商與比亞迪的合作意向，都被視為國外資本和廠商對中國汽車市場潛力的看好。

但如汽車一樣的耐用消費品，是經濟環境的晴雨表，代表人們對未來的信心。2018年中國汽車行業銷量出現了28年來首次負增長。今年1-9月新車銷量同比下降10.3%，本月商務部市場建設司副司長針對這一資料表示，汽車在中國的快速普及已經基本結束。

製造汽車玻璃的曹德旺最近也說了，民營企業如果資金困難要想辦法自救，適當賣掉資產，“趕快賣，現在賣比後面賣更好”。

比亞迪靠發債來改善資金狀況。截至去年末，比亞迪五期超短期融資券和兩期公司債合計規模達131億元，比亞迪股份的短期借款達到377.8億元，是年淨利的14倍，一年內到期的應付債券為70.77億元。2019年以來，比亞迪又發債16次。

最近，一紙判決書暴露了新能源汽車行業的行賄現象：項某在上海新能源汽車資料中心任職期間，利用負責稽核新能源車企新車型資料接入符合性等工作的職務便利，多次收受現金、購物卡等形式賄賂共計價值人民幣25萬餘元——雖金額不大，但比亞迪等15家新能源車企都名列其中，有行業人士猜測這類事件僅是冰山一角。

今年7月的世界新能源汽車大會上，王傳福的提議引發爭議。他說應進一步限制傳統燃油車逐步實現全面禁售，堅定扶持新能源汽車全面電動化，將指標向新能源汽車全面傾斜，一線城市放開新能源汽車限制。

這種不討喜的話並非只是王傳福一人的心聲。集團Quattroporte陳志鑫也呼籲“為新能源車提供穩定的政策環境”。

“我們是典型的中國企業。我們腦子好，幹活賣力。我們利用了形勢。”王傳福曾對媒體這麼總結比亞迪的成就。

叄

如果不是總穿著西裝，戴眼鏡、講話並不張揚的王傳福看上去應該像個工程師。在比亞迪成長的過程中，他多次顯示了自己的政策敏感性。除了力壓其它車企，最早豎起了新能源乘用車的大旗，在電動大巴、電動計程車、雲軌專案上王傳福也一直沒放鬆努力。

比亞迪2016年宣佈，開始在城市軌道交通領域投入，專案名為“雲軌”。第二年，王傳福開始與十幾個省、市級領導見面，探討雲軌產業，行程滿滿。

今年8月20日，西安市市長率團考察比亞迪，兩天後，《陝西日報》訊息稱2019年年底前，西安市將推廣應用6000餘輛純電動出租汽車，車型選用比亞迪e5。

據2018年財報，比亞迪的純電動大巴也在多個一線城市大規模投入運營。

電動公車，是比亞迪受補最多的車型，它還讓王傳福成為了第一位在美國建廠的中國汽車製造企業家。

十年前，為了讓王傳福把比亞迪北美總部設在加州，時任州長的阿諾德·施瓦辛格親自飛到中國遊說比亞迪高管。2010年，洛杉磯市長宣佈比亞迪未來可能會創造成百上千份“高薪綠領工作”——這項交易包含著200萬美元的稅收補貼，與此同時，比亞迪拿下了當地總價值超過4000萬美元的電動巴士合同。

三年半後，面對違反最低工資標準的處罰，比亞迪在美國的發言人說，“我們帶來了鉅額中國投資——價值數百萬美元——這符合各方利益。毫不誇張地說，這些錢是加州求來的。”②

在美國建“中國工廠”，王傳福比曹德旺更早地展現了中國智慧。

據當時的媒體報道，洛杉磯市中心一棟新修建的大樓裡，比亞迪美國總部幾十張辦公桌是空的。市長期待的成百上千個崗位，三年多過去，也僅有40個，其中還有中國臨時工——他們不在乎美國的最低工資標準，也不在乎有沒有勞工保險。

這個過程中，比亞迪積極拓展美國和周邊國家的電動巴士市場，到今年，比亞迪美國公司工廠員工超過750人，產品行銷美國13個州和加拿大4個省。

其實王傳福的環保故事，最早可以從比亞迪誕生的那一年講起。1995年，王傳福向表哥借款250萬元，創立了比亞迪。王傳福看雜誌發現，由於鎳鎘電池汙染環境，日本將不允許企業在本土生產鎳鎘電池。王傳福趕緊抓住機會，親自上陣，花一百多萬拼湊了一條日產4000個鎳鎘電池的半自動生產線。③

這才是王傳福的企業家底色。就如2009年一個外國記者去比亞迪深圳參觀，他坐在比亞迪低碳版雙模電動車F3DM上，聽一位公司高管說：“我們不是想拯救世界，我們就是想賺錢。我們的戰略目標就是給予股東回報。如果我們這樣做的同時也為這個地球做出了貢獻，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註釋：

①付輝，《聚焦比亞迪裁員危機王傳福之痛源自何處》

②JENNIFERMEDINA，《比亞迪在加州低薪僱工被罰款》

* 圖片購自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