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編得兒歌一首:2020年,增長靠投資,投資靠基建,基建靠財政,財政靠發債;股市根號型,年中會“降息”,降息從哪來?短端貨幣先;財政主發力,貨幣退二線,巨集觀審慎改,通脹莫掛鉤
如果從三年中長期視角來看,中國巨集觀經濟受到內外雙重壓力,仍處於換擋的攻堅時期。對內,2015年提出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要求新舊經濟轉型,舊產能出清,而新產能尚未足矣支撐整個國民經濟,自然面臨新舊經濟交替時的“陣痛期”;對外,逆全球化不斷加重,儘管中美貿易摩擦可能在2020年美國大選前適度緩解,但並不能掩飾中美的戰略摩擦,不僅如此,美歐貿易戰愈演愈烈,外需的疲弱將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內影響中國工業生產,進而傳導至工業品價格走低。疊加非洲豬瘟的長期化,未來中長期中國都將面臨一個PPI-CPI剪刀差負向走擴的局面,這種情況在2020年一季度表現得尤為突出。一方面,豬肉價格會引起替代商品價格走高,進一步向一般商品傳導,並有可能通過工資需求的走高而引發螺旋式通脹;另一方面,PPI工業品價格走低,上游企業利潤受壓縮,疊加槓桿債務壓力,還有可能令部分上游企業陷入“債務-通縮”陷阱。這種PPI-CPI價格的背離曾一度引發學界關於究竟是通脹還是通縮的爭論,如果從中長期角度考慮,考慮到價格傳導和環保限產的階段性從嚴,很明顯將是通脹勝於通縮。尤其是2020年年中,很有可能形成“類滯脹”形態。
根據經典理論,“類滯脹”對於政策操作提出非常大的挑戰。就目前的主流觀點來看,明年將大概率施行“中性貨幣+積極財政”的組合拳。中性的貨幣政策是為了應對通脹預期,積極的財政政策是為了託底經濟。這種貨幣財政的相機決策似乎沒有問題,但歷史上少有國家通過這種組合走出滯漲。
考慮人民幣匯率因素,明年財政赤子將維持當今水平,不會擴張。財政“積極”固然成立,但維持這種“積極”的財政收入將成為一大熱點,並可能引發國債市場的深刻變革。另一方面,不同於市場普遍認為的“貨幣政策偏中性”,我們認為,即便價格因素存在通脹壓力,貨幣政策仍有“降息”的空間。即,價格因素對於貨幣政策的邊際影響在淡化。
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判斷,與貨幣政策自身有關。眾所周知,金融脫實向虛,意味著資本的邊際效率不斷走弱。傳統貨幣政策只能顧及“大而廣”的層面,在社會槓桿率高企、金融效率低下的背景下,擴張性的貨幣政策對實體部門的扶持作用非常有限。明年的巨集觀調控手段將會發生翻天覆地式的變化,貨幣政策很有可能退居二線,政策目標不再直接盯住實體部門,而是變身成為“工具的工具”,僅起到為其他政策工具“降成本”的作用。一種直觀的理解:出於託底經濟的目的,財政支出不會收緊,這就需要有巨量的財政收入與之對應。財政收入哪裡來?根據經典理論,擴大財政收入屬於緊縮性的財政政策,於是財政收入只能“變相擴大”。有兩種方式,一是選擇幾家大型央企,收繳更多利潤;二是大力發展國債市場,提升政府槓桿率,通過發債的方式補充財政可用資金。然而,大力度發債本身就會對巨集觀經濟產生負面溢位效應,尤其在全社會槓桿率高企的當下,居民部門槓桿增長的斜率已經近乎平行於次貸危機爆發前的美國。這就需要有一種工具來降低財政發債的負向成本,而明年的貨幣政策,則恰恰可以充當這一角色。即,貨幣政策目標不再是直接關聯到實體經濟,與價格因素的關聯也將“淡化”,貨幣退居二線,更多地起到為財政政策和其它政策“降成本”的作用。
因此,明年依舊存在降息預期。當然,很可能是以“變相降息”為開端,在上半年經濟下行壓力“並不大”的時候,主要通過LPR利率下調;二季度或是年中,為了補足財政壓力,大力發行國債。屆時為了抵消債券市場的供給壓力,需要貨幣政策相配合,從短端入手,由短向長傳導,降低利率中樞。如果二季度以後地產投資下行過快,又不希望地產階段性放鬆,也不希望財政發債過於衝擊債券市場,下半年不排除進一步降息的可能性。當然,總體來看,明年的“降息”還是由LPR和利率債收益率為開端的,一方面延續由貨幣市場向信貸市場傳導的思路,一方面貨幣市場又會為信貸市場的預期引導而先期調整。如果明年的“寬信用”更多依靠財政,那麼上述政策思路就可以理解為貨幣政策為財政政策“鋪路”。
最後,對於2020年的巨集觀指標,我們認為不必太過悲觀。因為從現在的趨勢來看,明年巨集觀槓桿率還會上行,意味著“寬信用”會真正落地。初步判斷,CPI會在2020年高開低走,一季度是高位,有可能“破5”;PPI下行區間收窄,年中或二季度“觸零”,但下半年有重新通縮的可能。GDP增速預計6.0%,高於當前的一致預期。出口和消費繼續乏力,經濟增長主要依靠投資,而製造業投資在上半年依舊偏弱,地產投資也將在二季度失去韌性,故只能依靠財政扶持下的基建投資。對於A股市場而言,全年大概率是“根號”走勢,在一季度短暫的信心修復之後,二季度以前在大量IPO的稀釋作用下“砸出深坑”,年中配合潛在的“變相降息”開始修復,下半年震盪上行。
明年的主要任務是在“穩增長”和“防風險”之間尋求平衡
債務風險是明年主要風險點,且以地方政府債務為主
前三季度中國槓桿率累計上升7.4個百分點
2019年三季度,實體經濟部門槓桿率由二季度末的249.5%升至251.1%,上升了1.6個百分點。前三季度分別上升了5.1、0.7和1.6個百分點,共計7.4個百分點。
分部門來看,居民部門槓桿率持續上升。前三季度,居民槓桿率分別增長1.1、1.0和1.0個百分點,從2018年末的53.2%增加到2019年三季度的56.3%;
非金融企業部門槓桿率略有下降。非金融企業槓桿率上升2.0個百分點,從2018年末的153.6%上升到155.6%,分別增長3.3、-1.2和-0.1個百分點;
政府部門槓桿率上升幅度較緩。前三季度共上升了2.2個百分點,從37.0%升至39.2%,每個季度分別增長0.7、0.8和0.7個百分點。其中地方政府槓桿率在第三季度增長了0.5個百分點,從22.0%升至22.5%,中央政府槓桿率增長了0.2個百分點,從16.5%升至16.7%;
金融去槓桿的速度有所減慢。資產方統計口徑槓桿率由二季度末的58.7%下降至55.8%,下降2.9個百分點;負債方口徑槓桿率由二季度末的58.7%升至59.4%,上升了0.7個百分點。全年前三個季度,資產方口徑槓桿率下降了4.8個百分點,負債方口徑槓桿率下降了1.5個百分點。
中國經濟面臨下行壓力,地方經濟是重要的承擔者,也是主要的受衝擊者。國家統計局公佈的總量資料放緩,在地方經濟中則變成了極為真實的企業關門破產倒閉、失業人數增多、債務風險加劇,財政瀕臨崩潰。其中,龐大的地方債務與羸弱的地方財政已經糾纏成為一個高風險的死結。
根據中國財政部的資料,至2019年9月末,全國地方政府債務餘額214150億元,控制在全國人大批准的限額之內。然而,更大的風險來自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隱性債務。中國的地方隱性債務有多少?各家機構的估算差距相當大。以2017年的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為例,國際清算銀行估計有8.9萬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估計為19.1萬億;長江產業經濟研究院估計為30.27萬億,社科院國家與金融發展實驗室估計有30萬億,清華大學財稅研究所估計為47萬億,社科院世經政所估計為23.57萬億,海通證券估計為32.9萬億。
相對於規模可控的直接債務,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造成的潛在問題可能更大。主要原因有幾點:(1)隱性債務規模巨大;(2)地方政府與隱性債務在名義上分割,加大了地方政府擴大隱性負債的動機;(3)隱性債務由於缺乏明確的償債渠道(如地方財政)支援,其風險更容易向地方經濟和產業擴散。
明年的政策組合:財政發力,貨幣充當“工具的工具”
面對經濟下行壓力,中國自2018 年以來就開始實施大規模減稅降費措施,預計2019年減稅降費規模將超過2萬億元,將對2019年的經濟增長貢獻1個百分點。不過,減稅降費政策加大了政府財政的壓力。由於財政收支缺口不斷增大,使得政府財政(尤其是地方政府財政)壓力大增。
根據財政部發布的 2019年三季度財政收支情況,前九月,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 150678 億元,同比增長 3.3%。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支出 178612 億元,同比增長9.4%。收支相抵後,一般公共預算收支缺口(赤字)為 27934 億元,佔前三季度財政總收入的 18.5%。其中,稅收收入自 5 月份以來連續下降,1-9 月全國稅收收入累計下降0.4%。
如果由於財政收入顯著減少而導致財政開支突然下降,將有可能造成“財政懸崖”風險。因此,當前的減稅降費政策能否在明年持續存在疑問,如果稅收減下去了但經濟沒有起來,就需要考慮政策的有效性問題。當巨集觀經濟整體放緩時,“緊日子”不能只由一兩個部門來承擔。簡單依靠財政發力已經不足以緩解壓力,反而有可能催生更大的風險。貨幣政策亦是如此,這就需要從巨集觀調控手段出發,根本性地改變傳統政策思路。
當前的中國財政體制存在兩個根本性矛盾:央行之間的債務不平衡,以及地區之間的債務不平衡。為解決這兩個根本矛盾,要以財政穩增長,貨幣穩債務。具體來說,財政穩增長,即中央政府用國債來替代地方政府期限短、成本高的地方成本債,以發債來支撐需求。同時,貨幣政策當局要以國債為基礎來吞吐國債,如通過公開市場操作來大量購買國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