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雪貝財經
5年前,馬雲有個瘋狂的想法,那年的雙十一,他希望總理能到現場參加阿里的購物狂歡節。
但是,直到晚會開始前的幾小時,馬雲才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總理辦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員打來的。沒多久,這通電話被做成了紅色海報,標題是“總理來電”。馬老師把通話的內容都記住了,第一句是“因公務安排,總理參加不了活動”,最後一句是:
“有時間再找機會看望你們”。
那年夏天的世紀股災沒有打消人民群眾的購物熱情,他們一天就在淘寶創紀錄地剁手了900多個小目標。
這5年,阿里的晚會一年比一年盛大,交易額每年都在創造新紀錄。但是,到了2020年,阿里的同學們收到的不是賀電,而是殺手鐧:在雙十一頭一天的早八點,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出臺了一份反壟斷指南。
我們逐條學習了這份指南,每一條似乎都有著精準的指向。上一家享受這種量身制定法規的企業還是萬達集團,一份《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讓王健林把所有的海外專案都不計成本地清掉了。
這一天,阿里在港股創紀錄地跌了9.8個點。這份指南出臺的時間有多巧合?像極了幾天前螞蟻集團IPO在敲鐘的前夜被叫停。
走上坡路的時候,連空氣都是甜的,一旦走下坡路,空氣裡全是土。
每年的11月都是馬老師享受燈光的日子,這月初,他也本該享受一場史上最賺錢的上市慶祝派對,他也可能會被形容為在普惠金融大業上最有成就的人。
但現實是他遭遇了一場山呼海嘯的批判,人們群眾情緒的大反轉並不需要多久,幾天前,他們還叫他馬爸爸,幾天後,他們叫他:
“萬惡的資本家”。
01
按照人人都喜歡的劇本,再過幾個月,支付寶就可以慶祝自己已經獨立走過十年了。全球有足足十億的使用者在使用它的支付、借款和投資服務。如果螞蟻集團順利上市,市值可能一舉超過4萬億元。
在馬雲最關鍵的版圖裡,支付寶就像一架龐大機器得以運轉的核心齒輪。
但是,它一開始是屬於阿里巴巴集團的資產,在2010年,它神奇地、或者說是秘密地被轉移到了由馬雲私人控制的一家浙江本地公司所有。交易並沒有得到阿里巴巴董事會的批准,當時的主要股東雅虎似乎是在轉移工作完成後才被告知此事。
支付寶的生意模式是因為信用而存在的,而這樣的舉動本身卻違背了信用契約的基石。先斬後奏被公開時,曾煮沸了國際輿論。即使是多年後,作為旁觀者的美團王興依然耿耿於懷,他指責馬雲有誠信問題:
“我認為那件事的影響至今都被低估了。”
那一次,馬雲給海外股東們科普了一份中國法規:按照當時央行的《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非金融機構內部的絕對控制權必須掌握在中資公司手中。
這樣的擋箭牌逼得雅虎創始人楊致遠幾天後從矽谷飛到了北京,他想搞清楚中國法律裡究竟是否有這樣的規定。那一次,在北京,一位成方街32號的官員只是告訴他:
“你最好接受眼下這個局面。”
這個技術男在北京並不認識什麼人,他灰頭土臉地就回家了。後來,在發給胡舒立的簡訊中,馬雲給自己這樣辯護:不好政治那口,只是想做回自己,給別人,也給自己有更好更多的交代。
男人們習慣用浪漫的藉口來走最熟悉的路:把生米煮成熟飯。在杭州男人裡,第一個這樣做的是娃哈哈的宗慶後,達娃之爭表演了現成的樣本。
實際上,在當時沒有多少人知道,央行也很生氣,這個鍋怎麼就突然砸到自己頭上了?王興在後來說的很直白:他們想用謊言矇混過關,甚至想讓政府部門背鍋,說是政府強迫他們這麼做的,這並非事實。
因為,當時央行自身從來沒有對外資參股實體能否構建支付平臺做過確切表態。但是,成方街32號默默無聲地扛下了所有。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甚至到了第二年,還給支付寶發出了國內第一張支付牌照,讓支付寶正在開展的業務有了法律支援。只是,在當天頒發完牌照後的會議上,一小戳官員一邊祝賀馬雲,一邊直截了當地點名批評了阿里。
坐在臺下的馬雲一句話也沒吭。
02
在螞蟻集團上市被叫停的當晚,董事長CEO井賢棟召集了一次緊急會議,他說那幾天是螞蟻集團和阿里歷史上最黑暗、最艱難的兩天。
對阿里這樣嚴重的評估,上一次還是2015年。
阿里2014年冬天上市時創下了美股史上最大IPO,馬雲成為了中國新首富。2007年,Alibaba.com上市後,馬雲在香港從郭鶴年先生那兒買了一套3600萬美元的頂層公寓。2014年,當阿里巴巴在美國上市後,他住得更高了,這一次選擇的是太平山頂一棟三層豪宅,花了1.9億美元。
但是,三個月後,阿里就和國家工商總局打了一場火藥味十足的口水仗。2015年1月,在阿里釋出上市後首份財報前一天公佈了一份淘寶假貨調查白皮書。
按照正常的劇本,這時候企業應該認錯領罰,但阿里不一樣,他們決定和政府公開對峙,斥責對方“不作為、亂作為、惡作為”,還點了一位司長的名字。
那一次,投行的分析師悲觀地預計,這件事可能是阿里建立以來面臨的最大的一次危機,因為政府決心要把這一事件進一步升級。
不少人該知道,在阿里巴巴赴美上市的過程中,是透過一系列中間人企業規避了中國的外貿法規。說白了這都是在政府的眼皮底下,合法還是非法?瞄準靶心還是抬高一寸?
只是政府的選擇動作。
阿里和工商總局對峙的那幾天,馬雲正在瑞士參加達沃斯論壇,他說“我們要跟政府談戀愛,但不要結婚”。
回國幾天後,當阿里巴巴和工商總局互不相讓準備把口水戰升級時,馬雲脫掉布鞋,穿上皮鞋走進了工商總局的食堂,他和當時的局長吃了頓飯,問局長:你們一次內部談話的記錄,怎麼變成《白皮書》了?
耿直的局長說:
“這一點,我覺得確實我們有瑕疵。”
工商總局幾天後就把白皮書從官網撤下了,並表態白皮書沒有法律效力。
在那場和工商總局打完口水仗後,有人問阿里的朋友和政府關係究竟處理得怎麼樣?他們是這樣回答的:
我們是巨獸一般的存在,政府從來沒有面對過影響力這麼大的企業。
03
為了幹成一件事,馬雲有非凡的勇氣,甚至願意冒著觸犯法律的風險,實際上他也是這樣來創立支付寶的。
在幾年前的一場演講中,他回憶創立支付寶之初曾尋求政府批准,後者的回覆是“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但他還是決定“直接開幹”。
“如果有人因此要入獄,但第一個就是我,如果要入獄了,換個人繼續做。”這樣的決心很像馬雲的外灘講話:“改革是要犧牲和付出代價的,我們這一代人在負重前行…….如果綠色、可持續、普惠和包容的發展是錯的,那麼我們會一錯再錯,一錯到底。”
外灘講話幾天後,黃奇帆幾個月前的一次講話被剪輯成了一段又一段的短影片,他湊巧的成為了印證螞蟻業務模式的佐證。
“我想搞個貸款公司。”
阿里的大本營在浙江,黃問他貸款公司地方政府就能批,這有什麼難?馬老師這才說出了困難:浙江義烏、溫州這會小貸公司在整頓,全部凍結了。
黃先生也是個爽快人,當即給馬雲承諾:
“你到我這搞小貸公司,你只要不搞P2P,我三天就幫你全部辦完了。”
後來,也就有了花唄、借唄。螞蟻集團上市後,所有營收和利潤裡,有四成是來自這兩個金礦。幾個月前,早已從一線退下來的黃先生說重慶這兩公司是螞蟻“吃飯的家當”。
關於螞蟻究竟是不是在做普惠,還是隻是在背靠銀行做放貸的生意?究竟是科技企業還是應該像金融企業一樣被納入監管?不同陣營的人民群眾針鋒相對地吵了很多天。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17年,支付寶變成螞蟻,螞蟻變成龐然大物,在其中每天流動的鉅額資金已經直接挑戰了國家主導的銀行體系。
無所不能的國有大型銀行,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不得不向螞蟻這樣的小對手支付費用,以幫助他們向曾經並不在視野內的普通大眾提供信貸,並犧牲自己的盈利。
過去的幾年,他們已經意識到要把這樣的趨勢扭轉過來。
04
很多年後,2020年的11月一定會出現在馬雲的回憶錄裡,因為,他手裡最重要的兩大事業都遭遇了最嚴厲的挑戰。
出人意料的在外灘發表那場講話至今,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這番講話讓阿里和螞蟻陷入了當下巨大的麻煩,還是隻是馬雲又一次的劍走偏鋒。
2019年,馬雲正式退休,他的老朋友,也是《阿里巴巴:馬雲的商業帝國》一書的作者鄧肯·克拉克說,
責編|唐衛平·編輯|杜海·校對|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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