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業以來，柳傳志一直都是中國企業家中響噹噹的人物，中關村第一代元老，外界稱其為中國企業家教父。想當年，賈躍亭還是由柳傳志推薦進的中國企業傢俱樂部，至今賈躍亭還有1.4萬美元在俱樂部裡。

柳傳志縱橫江湖這三十餘載，堪稱一代傳奇。75歲高齡的柳傳志已經在今年9月前後卸任聯想控股集團董事長，將在本週內宣佈正式退休的訊息。

既生柳傳志，何生倪光南

1984年11月，已經在中科院計算所工作了13年的柳傳志，在中科院計算所所長曾茂朝的支援下，拿出20萬元，同10名中科院計算所員工一起，創辦了北京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這就是聯想的前身。

這一年，柳傳志剛剛40歲，每月工資78元，全家7口人擠在一間不到12平米的小房子裡，有條不紊地過著日子。

對於自己的創業史，柳傳志曾在採訪時表示：“當時實在是不知道要幹什麼好了，所以能幹什麼就先幹著，哪怕掙點兒錢發工資也好。”那時計算所的日子並不算好過，中關村街上開了不少公司，柳傳志就拉著板車去賣雜貨，他什麼都賣，比如運動服裝、電子錶、旱冰鞋甚至電冰箱，品類五花八門。

在很多關於柳傳志的故事裡，都講述了他的創業艱辛，幾個月被騙了14萬塊錢，讓人感慨大佬也有過這樣的歲月。但是，柳傳志的“苦日子”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長，因為倪光南在1984年12月加入了北京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成為了總工程師。

比柳傳志大了5歲的倪光南，在加拿大國家研究院工作兩年後，於1983年5月歸來。回國時，倪光南帶回了足夠研製幾臺漢字微機樣機的關鍵器材，並在1984年初帶領課題組研發出了“LX-80聯想式漢字微型機系統”。

這一年，倪光南投身研究，將系統移植到PC埠，開始了聯想式漢卡的開發工作。隨後，倪光南應邀攜技術入股，聯想漢卡成為了北京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的核心技術，為後來公司業務的開疆拓土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可以說，柳傳志創業之初的迷茫期並不算長，很快就把天時地利人和都佔齊了，自此順風順水。

把聯想漢字系統插在PC機上，能幫助PC機公司推銷機器，如果是賣進口計算機的話，甚至一臺機器能賺到8000元。這簡直是天降的買賣。腦子靈光的柳傳志很快就打通了銷售渠道，開始做貿易，代理美國電腦AST，一個月銷售幾百臺，財源滾滾來。

這也讓柳傳志清晰地意識到，有貿易是多麼的賺錢，他在日後的主張或與這段經歷脫不開關係。與此同時，計算所因為倪光南的技術發展得越來越大，到了1989年11月14日，北京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也正式更名為聯想公司，柳傳志擔任公司Quattroporte，倪光南擔任公司董事兼總工程師。

倪光南技術出身，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滿腔理想主義，一心想要發展以技術優先的“技工貿”，把柳傳志大為倚重的貿易放在了最末尾。而柳傳志深受資金困擾，聯想在1990年開始研發自主電腦品牌，依仗的資本都是通過貿易獲得的，最初的資本不過20萬元。

在“技術”和“貿易”之間，柳傳志選擇了後者。此後，柳傳志和倪光南之間的矛盾日趨嚴重。這場鬥爭最終以柳傳志的勝利而告終。1995年，倪光南被解除了聯想董事和聯想總工程師的職務，並在1999年被聯想集團正式解僱。

屬於倪光南的時代過去了，而柳傳志的時代，徹底到來。

時代已經變了

中國在電子裝置上的入門實在太晚，頂著巨大的技術差異進行研發，其實並不討好。柳傳志選擇以“貿工技”作為聯想未來發展的核心，就當時的情況而言，這個思想是超前於時代的。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能把這超前的思想用上30多年，直到用得過時了。

縱觀聯想發展史，柳傳志將其分為四個階段。1984年到1994年為第一階段，是企業發展的階段；1994年至2004年是聯想業務開拓階段，聯想成為了中國PC市場第一名；2004年至2008年，聯想通過併購IBM，那是聯想最高光的時刻；2009年至今，柳傳志說，聯想正向新的願景挺進。

這四個階段看起來至善至美，見證了聯想的傳奇。

其實在柳傳志看來，2009年以後才是聯想的新起點，可以描繪出無數美好的願景。聯想的第四階段至今已有十年，楊元慶在2019年內部信中表示，聯想今年的收入將超過3500億元。

外界如此評價聯想的成績——“或將與華為爭鋒”。

據了解，華為2018年的營業收入達到了7212億元，是聯想的兩倍多。外界在討論聯想與華為之間的關係時，總喜歡將柳傳志和任正非這兩個同齡人放在一起評論，看看誰更出色。

同樣是40歲以後創業，任正非的道路可沒這麼順暢。1992年，聯想的營收已經達到了17億元，而華為只有1億，相差甚遠。而後幾年裡，聯想逐漸拉大與華為之間的差距，1999年甚至甩出華為83億的差距。

新世紀以後，華為的優勢逐漸凸顯出來，與聯想之間的差距被迅速抹平，並在2001年正式超過聯想，從此一騎絕塵，營收屢創新高，聯想則在自己的“貿工技”道路上繼續前進。

2017年，聯想營收454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163億元，虧損9.06億元；華為營收6036億元，淨利潤475億元。聯想員工人數為5.2萬名，華為則為18萬名，兩者之間早已不是同一體量。

深諳“貿工技”之道的聯想，其研發投入為12.7億美元，摺合人民幣88.48億元。對比起華為897億元的研發投入，聯想在研究方面的投入實在少得可憐。聯想也因此得了個外號，組裝大廠。

倪光南在2018年北大光華新年論壇上發表了自己的感想：“在聯想還沒股改之前，我相信我們科技人員股權是會體現的。但股改以後對科技人員的股權並沒有體現，很多人就不敢來了，或者大量人離開……聯想的問題，一是方向不對，第二，智慧財產權零股權對公司發展沒有好處。”

對此，柳傳志這位傳奇教父自始至終都不曾表態。

他就像一位尋常老人，在辛苦了幾十年之後，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擔。而2018年收入達到3589.20億元的聯想控股，則將被他交給高階副Quattroporte兼首席財務官寧旻（現年50歲）為首的年輕管理團隊。

同期，現年57歲的聯想控股Quattroporte朱立南也將退任。

縱觀聯想控股的戰略投資與財務投資，其中戰略投資分為IT、金融服務、創新消費與服務、農業與食品以及先進製造與專業服務，而財務投資則分為天使投資、私募股權投資、風險投資和直接財務投資。

聯想控股釋出的2019年中期業績顯示，其戰略投資金額達到1789.88億元，其中IT行業佔了1640億元。可以說，聯想控股雖然業務五花八門，是個龐然大物，但其本體核心依然是IT行業。此外，從資料中可以看到聯想的歸母淨利潤也在下降，前景不容樂觀。

其實柳傳志並非第一次“退休”，2005年他就辭去了聯想集團董事長的職務。2008年，聯想虧損15.8億元，柳傳志出山救市，後於2011年辭去董事會主席之職。柳傳志與聯想之間，早已密不可分。

因此，但凡聯想出了什麼差錯，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一定還是柳傳志。

老了以後，開三輪去旅遊

柳傳志幾乎主宰了聯想的命運，為聯想規劃了發展，聯想榮辱皆因柳傳志。其實聯想的“貿工技”思路並沒有原則上的錯誤，通過收購併整合中下游的實體渠道，從而完整聯想的生態鏈結構。中國老一輩的企業家，大多數都是從線下實體渠道逐步發展起來的。對於實體渠道的依賴，既成就了他們，也限制了發展。奈何時代發展得太快，中國從2G時代的落後，到5G時代的領先，用的時間太短，短到讓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

而聯想曾經引以為榮的“貿工技”模式，現在也成了聯想致命的一擊。

聯想Quattroporte楊元慶在近期的內部信中表示：“於去年9月成立的雲網融合事業部（CNBU）正在攜手各大電信運營商，優化我們的5G產品與端到端的NFV網路功能虛擬化解決方案，力求在這個新技術領域實現領先。”

提到聯想的5G產品，其最近的一款手機z6 Pro 5G版本在11月15日正式推出。同之前華為mate 30系列引起的搶購大熱潮相比，聯想的z6 Pro動靜小得惹人心疼。在某電商平臺，這款手機售出的單位僅為個位數。

我們不得不承認，聯想在5G市場的劣勢，不是短期能夠彌補的。

現在聯想的歸母淨利並不樂觀，讓他們拿出跟華為一樣大手筆的經費來研發，著實有些困難。毫無疑問，聯想已經錯過了5G研發的最好時期，很多人將聯想的沒落歸之於研發投入與體量的不符，並感嘆當年如果是倪光南上位，聯想現在的路可能不盡相同。

但，假設只能是假設。

聯想一路走來，處處都是柳傳志的身影，佈滿了柳傳志個人的印記。在中國企業家眼中，柳傳志是大哥，是中關村走出來的教父，是一代傳奇；而在深受網際網路衝擊的這一代人眼中，柳傳志耽誤了聯想的技術發展，導致聯想現在已經拿不出什麼亮眼的成績了。

老天沒能給柳傳志再開一隻眼，讓他在1984年看到35年後的今天。

2019年12月18日，柳傳志宣佈退休，沒有個人演講，只有一份釋出自聯想控股集團的公告。聯想控股在接受採訪時，稱“關於上市公司的任何需披露事宜，均請以公司公告為準”。

柳傳志說自己曾經的夢想是老了買一輛三輪，拉著太太去旅遊。現在退休，不知道他能不能實現自己昔年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