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山西，曾經流傳著一個段子，

山西有“三寶”：《流浪地球》的劉慈欣，

樂視的賈躍亭和暴風影音的馮鑫。

劉慈欣一程式設計師，寫成中國當代科幻第一人，實至名歸。

另外“兩寶”在金融圈兒，多少也有點玄幻。

2015年，不管男女老少，都玩股票，

系統性風險終於積累到闕值，崩了，

上證指數從5178點到2650點的腰斬，

玩的已經不是股票了，是心跳。

當時賈躍亭正風光著，多次高位套現，

把自己以45億美元身家送上福布斯。

馮鑫在股災之時，挺進創業板，

上市兩個月，就以“連續29個漲停”席捲A股，

市值突破400億，漲幅高達4479%，

股價一路從七塊錢，飆到327元。

在暴風內部，誕生了10個億萬富翁，

31個千萬富翁，和66個百萬富翁，

馮鑫本人，身家也一度超過百億。

可惜，高光一刻竟如黃粱一夢，

2019年7月，馮鑫因行賄被拘留，

11月，暴風高管集體辭職，

曾經的輝煌和滿腔的躊躇滿志，

轉眼就成了人去樓空，鳥獸作散。

伺服器無人維護，官網app全掛了，

開發部門的技術員，僅剩一個人。

2016年，暴風還是1300+員工的大廠，

2018年，這個數字被裁掉了一半，

現在僅剩10名員工，還拖欠著工資，

稱霸一時的“妖股”，股價縮水95%，

徒留6萬個股民，留之無用拋之血虧。

兩種極端對比，讓人恍如隔世，

而其實，前後不過短短四年而已，

真是眼見他起高樓，又見他樓塌了，

難怪有人說，當一個網際網路公司倒下了，

它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2

1993年，馮鑫從合肥工業大學畢業。

回到山西老家，在礦務局上班，

幾個月後，便不滿足於平淡的工作。

那時候，國內經濟正處於起步階段，

湧現出一大批弄潮兒，下海經商。

馮鑫和同學商量，出來開公司，

其實他從來不是個，有明確目標的人，

從維修BB機，到運輸、貿易，他都試過，

直到啟動資金花光了，合夥人也散了。

一個叫裴西平的人，是礦務局的領導，

因馮鑫愛讀書，而對他十分青睞，

給了他50萬，跑到北京開饅頭廠。

保健品和食品產業勢頭不錯時，

他還做過口服液和喔喔奶糖的銷售，

當過中學歷史老師，講大澤鄉起義。

等到千禧年前後，網際網路行業萌芽，

連打字都不會的馮鑫，跑去聯想求職，

被拒之後，進了聯想投資的金山，

而金山的老大，就是日後小米的雷軍。

在金山，他不懂開發，還是做銷售，

1999年，防毒軟體金山毒霸問世，

360還沒出現，瑞星還沒有免費，

馮鑫在銷售的老本行上，很有一套，

而且能繞開傳統的銷售思維，

先發售廉價試用版，又推出低價租用版，

一路從小銷售員，做到毒霸二把手。

其實你也能看得出，這一路走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該幹什麼，

感覺好像能賺錢，他就去做了，

他既沒有技術，也沒什麼背景，

在那個拼勇氣的年代，闖出一條路來。

3

在金山做了七年，馮鑫想獨立，

他找到雷軍，提出全面接手毒霸，

被拒絕後，他又捲鋪蓋走人了，

就像當年，做饅頭廠副廠長時一樣。

2004年，他先去了雅虎中國，

被周鴻禕拉進去，負責軟體研發，

僅僅一年，周帶著人馬撤離雅虎，

馮鑫又跑去創業了，一創就是兩家，

一家叫酷熱影音，另一家主做外掛。

一度破裂的網際網路泡沫，05年回溫，

馬雲拉金庸在西湖論劍，第五個年頭，

百度的李彥巨集，成功在美股上市，

丁磊還沒養豬，專心《夢幻西遊》。

後來搞美顏的蔡文勝，賣域名賺了幾個億，

成為拎著一麻袋錢，到處投資的天使。

馮鑫的酷熱用兩個月，賺了100萬，

蔡文勝拎來一麻袋，裡面有300萬。

07年，一個哈爾濱的工程師周學軍，

開發了一款播放器，名叫暴風影音，

馮鑫覺得很不錯，但是他錢不夠，

收購談不下來的時候，蔡文勝又來了，

拎著他的麻袋，裡面有1200萬。

4

那一年，馮鑫和暴風都大放異彩，

不佔頻寬，資源豐富，可解碼多種格式，

這播放器深得人心，幾乎每臺電腦都有，

暴風和快播，成了人人稱讚的必備軟體，

任何看不了的視訊，選擇暴風就行了。

暴風日活一度達到5000萬人次，月活2億，

作為一款播放器，暴風影音名利雙收。

但真正讓馮鑫登上巔峰的，還是A股，

據說上市前，他曾研究了樂視3小時，

他覺得方向走對了，樂視就是榜樣。

上市之初，他還保守估計能翻300倍，

兩個月後，暴風市值翻了1000倍，

10個億萬富翁，31個千萬富翁，

和66個百萬富翁，在內部應運而生。

馮鑫說A股，就像巨人的魔戒，

自己彷彿瞬間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同年，樂視給出了驚人的年報資料，

多年後，賈躍亭在美國繼續畫大餅，

人們才恍然間發現，資料是假的。

馮鑫始終和樂視，努力劃清關係，

但一首《野子》，賈躍亭在樂視年會唱完，

馮鑫又在暴風年會上，也唱了一遍，

多多少少，是耐人尋味的，

更不必提，兩者之間共有的業務了。

他不願暴風被稱為“小樂視”，

但卻大方承認，自己受馬雲啟發很多，

馬雲說，我們正從IT時代走向DT，

暴風就一度以DT大娛樂戰略為核心。

公司進入瓶頸時，常找雷軍求問，

雷軍一句“什麼年代了，你還在搞pc”，

就能讓他砍掉一個重點專案，

即使他親自帶隊骨幹，耗時半年。

馮鑫在風口上起家，嚐到了甜頭，

VR、體育、金融、影視，都想試一試，

暴風內部員工反應，戰略一直在變，

無主次的追逐風口，反而適得其反，

版圖越鋪越大，搞生態，搞聯盟，

但這些專案，大多數增收不增利，

甚至成為了暴風主體，沉重的負擔。

5

不做生意的話，馮鑫其實是個文青。

落魄時，裴西平願借他錢去開饅頭廠，

而且作為領導，能跟他成為朋友，

只因為，初見時馮鑫在看《尤利西斯》。

在雷軍手下時，恰逢國足歷史性出線，

不管不顧，非要請一個月假去看世界盃，

哪怕雷軍當時焦頭爛額，心急如焚，

也硬挺挺的只一句話：不批假就離職！

彼時意氣風發，還是狂熱的搖滾迷，

據說當年，竇唯燒車被抓起來的時候，

他拋下公司事務，蹲在看守所門外等。

骨子裡的隨性，成了工作中的致命傷，

暴風前員工說，他開會前早已定了主意，

會上聽了大家的意見，也不會改變。

聽不進建議，也不按規矩辦事，

感受到A股的魔力後，他多次收購，

他說上市，彷彿就是掌握了核武器，

卻不做充分調查，也不簽訂競業協議。

直接導致暴風崩盤的，就是收購MPS，

前腳花了52個億，後腳這家公司就破產了，

在以小博大的槓桿遊戲裡，他還是輸了。

也許他沒注意到，當年拎著麻袋的蔡文勝，

也已收手，轉向美圖秀秀和美顏相機了，

說到底，還是女人的錢好賺啊。

若說他的文青氣質，有哪點好，

大概是他確實沒什麼心機，也不懂鑽營，

暴風以妖股之姿，橫行A股的時候，

公司沒以投資的角度，撈到一分錢，

暴風從每股327跌到六塊多的時候，

他也沒套現，沒跑路。

6

A股的成功，曾一度讓他想成為巨人，

但心餘力絀，A股本身才是巨人之手，

他一個草根，飄到這一步已是難得，

他很清楚，自己是時代浪潮中的普通人，

跟著諸位大佬，也是吃了幾年肉。

他經常說，“太遠的事我們不幹”，

“超過5年不能出結果的事，我就放棄。“

他說，只有阿里騰訊那樣的公司，

才有資格去謀劃，15、20年的戰略。

也許他說的沒錯，但卻只對了一半，

太遠的事，可以不幹，卻不能不看，

一如收購MPS時的高歌猛進，

尤其是在過程中行賄的不擇手段。

短短4年後的今天，他已被收押5個月，

暴風的巔峰與瀕死，真的不超過5年，

這樣一語成讖，令人好不唏噓，

和風行的戰略捆綁，是否能挽救雙方，

在目前看來，尚未可知。

不知曾說”被暴風綁架了“的馮鑫，

在獄中，可曾鬆了一口氣，

被風口吹上天的他，終於落了下來，

被時代選中的幸運兒，終究敗給了時代，

畢竟任何遊戲，都有底線和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