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內最早成立的創投機構之一,達晨財智的“先天條件”顯然不算是最好的。
最艱難的時候,達晨只有一個投資經理,拿著東家湖南電廣給的一億資金,每年只敢投一兩個專案。
吃糠咽菜守到2009年,喊了近十年的創業板開閘,首批28家上市的公司中,達晨財智押中了愛爾眼科、億緯鋰能和網宿科技三家,一戰成名。各路LP聞風加盟,達晨才終於進入了遊刃有餘的發展期。
但這都是草創年代的事了,當下的達晨並不以“吃過苦”的老牌創投自居,而是聚焦TMT、消費服務、醫療健康、節能環保領域,積極探索新的產業機會。
在達晨所有專注的領域中,TMT中的大資料細分是其中的“基礎設施”,早在2014年,剛剛有創業者開始做大資料時,專業化轉型的達晨就開始佈局了這一領域。
達晨財智業務合夥人、大資料投資總監竇勇是達晨少壯派合夥人中的代表,在以結果導向為主導的企業文化中,竇勇以在大資料、資訊保安、人工智慧領域出色的投資業績,被提拔為合夥人,殊為不易。
在竇勇看來,大資料行業還處於初級階段,但是,“這個方向是確定的,未來萬物互聯、人機互動得到普及,資訊過載一定會越來越嚴重,人工智慧的輔助決策是必須的,只不過還沒有一家企業打通了完整閉環。”當下行業的現狀是,現有的問題歸根到底是資料的問題,最亟需發展、最有機會的也是資料行業。
相比消費大資料,工業大資料幾乎可以說處處是機會,火力發電廠一個機組就是10萬控制單元,但比資料治理更大的瓶頸卻是人才——創始人不能是純粹的技術信仰者,既要懂技術還得懂產業運作,還要忍受高溫甚至高危的工作環境。
這樣的現狀,讓最具購買力的政府市場和金融市場成為主要熱點。在竇勇看來,ToG(面向政府)業務成為行業主流是無奈的現實,政府是最大的資料提供者和買家,要打通所有資料,就必須做資料治理,一般企業根本負擔不起。對於企業來講,如何順應政策,同時又不依賴政策,是必須做好的功課。
判行業:資料和人才是大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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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行業還處於初級階段,後端的基礎設施沒人去做,又從哪去談落地?但這個方向是確定的,未來萬物互聯、人機互動得到普及,資訊過載一定會越來越嚴重,人工智慧的輔助決策是必須的,只不過還沒有一家企業打通了完整閉環。
大資料、雲端計算和人工智慧,雲端計算解決了算力問題,但沒有資料它就是空殼,人工智慧所需的演算法模型需要大量資料去訓練,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數據的問題。
行業現狀是資料很多很亂,清洗成本很高;演算法大都是基於開源架構,華人在原創性的演算法上基本是空白;算力的核心是晶片技術,國內技術正在突飛猛進,但晶片的設計到封裝測試逐步提高也需要時間。那綜合來看,最亟需發展、最有機會的還是資料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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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這是兩個範疇的問題,網際網路的上半場是消費網際網路的階段,下半場是工業網際網路。
對於消費網際網路而言,過去十年是沒有監管的。所有人都認為大資料像核彈一樣能解決所有問題,於是引來了網路黑產,黑產反而打破了BAT在資料上可能的壟斷。
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相對比較晚,2017年國家大資料戰略釋出後,網際網路進入了監管的下半場。2018年工業富聯38天閃電過會上市,才讓這個市場熱起來,可是直到現在,工業網際網路仍然是一片藍海。
光是火力發電廠的一個機組就需要10萬個控制單元,機器的資料是海量的。但你光是有大體量是不行的,一個“大B(企業)”不等於無數個“小C(個人)”,工業製造企業的決策機制、使用頻率和消費者完全是兩樣。製造企業要求安全穩定,跟消費網際網路的快速便捷,天然地就會產生矛盾,所以一定不要用to C的思維去做to B的業務,B端的業務增長一定是階梯式地慢慢往上走。
進入這個行業,要解決兩個難點——一是人才問題,工業生產環境要麼高溫要麼高危,外加嚴重噪聲,坐慣了寫字樓的IT人員很少願意去;二是市場培育,國內企業都不習慣為軟體買單,所以軟體必須要能解決實際問題,才有可能開啟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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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從技術上講,人臉識別過去依靠的是手工標註出人眼等重點部位,標註的點越多越細,識別度就越高。但這裡有個數據來源的問題——以安防領域為例,要通緝犯人,需要充分佈控的攝像頭,所以資料始終把控在海康、大華、宇視等裝置公司手上,都是千億市值的上市公司,作為後來者的CV企業很容易淪為技術供應商。所以CV領域的人工智慧產業鏈雖然已經形成閉環,但主要壁壘還是在資料端。
未來該怎麼走呢?從產業價值看,CV企業不應該只著眼於提高技術層面的精度,更多去挖掘創新點或是深耕一個具體的場景,比如將3D技術應用於人臉識別,比如黑人人臉識別。從投資角度來看,資料的收集、清洗成本都很高,要儘可能地尋找有利可圖的場景。就拿AI醫學影像為例,請三年經驗的醫生去做圖片標註,還是請五年經驗的醫生,就需要平衡考慮投入產出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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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從體量來看,中國工業製造的產值比消費要大得多,但是工業門類太多了,一個平臺很難做到全行業通用。工業大資料行業真正的門檻在於,創業團隊既要懂資料,又要懂產業,最終還要能把兩者結合起來。
現在行業機會很好,有需求、有政策,要再誕生Facebook擊敗谷歌這樣的故事,一定有機會,但機會只在新技術重構行業的過程裡,那些有原創性技術的企業才有可能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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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在消費場景裡,大量人群的高頻資料肯定是最有價值的,它只需要在幾秒鐘內打動使用者,促成購買就可以了。
但在工業場景裡,資料一定要能直接解決具體場景裡的具體問題。比如司機開挖掘機的習慣資料,有的人一腳油門下去,5000轉起步,有的人穩一點,3000轉慢慢開動。這個資料有什麼用?平穩駕駛習慣會導致配件磨損的差異化,根據這個資料,配件廠可以優化產品,金融機構可以測算司機的貸款利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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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最早做出智慧手機的是摩托羅拉,為什麼現在蘋果卻是最大的?就是因為市場沒到,現在工業大資料行業就是這樣。
如果實在要選一些細分市場,相對來講,資料平臺更好切入,因為資料量極其龐雜,做資料收集清洗的企業不多,但最終需要拿出可行的解決方案,還要有客戶願意嘗試這些服務。
另一個細分,公共安全也很值得關注。今年年中美國電網遭到網路攻擊,導致紐約停電四小時,加上中美關係緊張,這些事件已經引發了大量企業進入市場,這是行業即將進入增長階段的特徵。
看政策:To G or not t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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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現在政府的確是大資料最大的買家,畢竟很多資料掌握在各級政府手中,要打通所有資料,就必須做資料治理。每個省市,甚至每個部門的資料格式都不盡相同,光是這個事情就需要很大精力和成本,一般企業根本負擔不起。
第二種情況是政府購買資料服務。政府建設智慧城市需要水電煤氣等生活資料,制定補貼政策就需要企業的機床開工率、配件磨損率等資料,這比單純看企業的稅收指標要更靠譜,改善也更明顯,政府就更有付費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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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行業的發展是個漫長的過程。創業企業也需要靠自身技術的積累,攻克一個個難點,前期的一部分投入依靠資本的主推,經過長時間的市場驗證,最終形成一個良性的發展。
現在頭部企業主要集中在金融科技領域,主要就是因為支付意願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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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政令對產業的影響往往是決定性的,在投入巨大、見效慢的特定領域領域,行政力量的介入是有好處的。比如垃圾分類,人們轉變習慣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政令能加快這個程序。還有一些新技術的應用,因為短期看不到收益,市場的轉變也會很慢。
作為企業,順應政策但又要和政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能完全依賴政策,這個度要把握好。
選團隊:要專注,但不只關注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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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難度是一直都有的。A股的稽核制上市,造成了一二級市場的天然套利機制,現在註冊制試點之後,沒有套利空間了,創投機構就必須往前移,這就必須要專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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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企業最重要的品質是專注,一個公司的資源、時間都是有限的,經濟上行的時候機會太多,如果都想把握住,等到經濟下行的時候就會變成累贅。
第二重要的品質是堅持,選定了方向就堅持走下去,不要急功近利。堅持在一個賽道里深耕,企業的風險就會前置,危機來的時候會比別人更先知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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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跨行業多元化的不投,“技術至上”的也不投,有的團隊只埋頭做技術,不考慮市場接受度,不提升內部管理能力,肯定不行。很多技術背景的團隊會對某一項技術很自信,但那是實驗環境的理論資料,在實際工業場景有用才是真有用。
以市場關係為主導的企業我也絕對不投,資訊越來越透明,客戶也要問你的技術到底怎麼幫我解決問題?光靠關係很難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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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創業者背景已經不再是加分項了,投資人不care他是院士還是IBM首席科學家,技術決定了公司下限,但發展的上限取決於解決的到底是偽需求還是真需求。
定估值:橫向對標還是握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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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我覺得沒必要排斥開源技術,只要不是特別依賴開源技術,又能消化形成自己的核心能力,就沒有問題。
資料型的企業靠的是人,人才是最重要的壁壘——按北京的標準,招納一個首席科學家,至少要給股份加上80萬年薪,還要一些其他的福利。這樣建起來一個團隊,加起來成本會非常高,需要足夠資本來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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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勇:很多企業都還處在理論上的盈利論證階段,一般的模型沒辦法套,創投一般就用兩種估值方式,一種是橫向對標,投別人花了多少錢?一種是握手交易,你認為值十塊,我認為值八塊,那我們坐下來談談看法,最後達成共識。
很多創業者不那麼在意估值,他更在意機構能給什麼資源。首要一點是產業生態,大資料領域從儲存、應用到視覺化,都是生態鏈的一環。二是直接的上下游產業鏈,有大量被投企業是他們的客戶,這就很有吸引力。三是機構的知名度,小到政府補貼,大到關鍵人才引進,知名度能吸引到資源源源不斷地集中過來。四是深耕行業帶來的判斷力,預測行業未來半年的發展,給企業一些參考和指引。
早期專案發展太快了,這個月跟上個月估值就徹底不一樣了,我們會給投資額設定紅線,5000萬、1億和1.5億,對回報率的要求都不一樣。至於對技術路徑的判斷,我們只看使用者的付費意願,這是最客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