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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偏執、浮誇、混蛋,還是蔑視陳規、充滿魅力,這些標籤對卡蘭尼克都已經不重要了。套現27億美元並退出董事會,這位Uber創始人在不受歡迎的氛圍中完成謝幕。Uber的故事仍在繼續,但狂人的印記不會再有。

在被投資人逼宮而卸任CEO職務兩年半後,Uber聯合創始人卡蘭尼克切斷了與這家公司的最後聯絡。過去兩個月內,卡蘭尼克拋售了手中所有Uber股票,套現超過27億美元。在2019年年底之前,這位爭議滿身的創始人還退出董事會,給他的十年冒險之旅畫上了句號。

在一些人眼中,卡蘭尼克是締造了全球出行巨頭的商業奇才;但在很多人看來,他也是一個十足的偏執狂,一個充滿遠見又冷酷無情的管理者,還是一個乖張、任性的“混蛋”。在幾年前他帶領Uber風靡全球的輝煌時刻,卡蘭尼克就是以這樣的雙面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

早早淡出Uber管理一線的卡蘭尼克,取得過成功,也犯下過錯誤。以往那個張揚、激進的Uber,現在正在繼任者的改造下變得溫和。人人都在試圖忘記它的創始人,現在看上去也已美夢成真。不過現狀並不樂觀的Uber,是該懷念還是徹底擯棄激情的卡蘭尼克時代,身在其中的每個人可能有不同的答案。

風投下的蛋

若干年後Uber的誕生故事,是一個被精心修飾後的版本——2008年的某個雪夜,浪跡在巴黎街頭的加勒特·坎普和他的好友卡蘭尼克,在苦於打不到車的時候突發靈感,要開發一款顛覆傳統計程車的叫車軟體,於是便創立了Uber。

事實上,在此之前坎普就一直有類似想法,只不過他最初的設想是購買大量豪⻋和僱傭大量司機進行運營。在那個決定性的雪夜,卡蘭尼克提出了一個利用他人資產和勞動而無需自掏腰包的傑出創意。他在埃菲爾鐵塔上力勸這位好友,“你沒有必要買車,直接讓司機在軟體上註冊就行,他們會成為我們的代理商。”

Uber的浮沉和卡蘭尼克的個人故事並不完全重合。在投身優步之前,他有過兩次波折的創業經歷。而Uber點子的所有者,也並非卡蘭尼克一個人。但他後來成為了這家網約⻋巨頭的靈魂人物,甚至連擔任Uber董事長的坎普(他從未以員工身份加入,也沒領過薪水)都說,“優步是卡蘭尼克的,不是我的。”《財富》雜誌一位數次採訪過卡蘭尼克的記者則乾脆評價稱,優步之於卡蘭尼克,就像微軟之於比爾·蓋茨,蘋果之於喬布斯和Facebook之於⻢克·扎克伯格。

在這場長達十年的大冒險之前,卡蘭尼克還短暫做過一名天使投資人。2007年從賣掉的第二家公司身上分到300萬美元之後,對創業心生恐懼的卡蘭尼克選擇轉型。這個勉強躋身舊金山富有企業家圈子的新手富豪,開始沉湎於充當別人的創業導師。

他還加入了一個企業家團體,團體內的成員經常會拿著地球儀隨意轉動,然後決定去哪裡旅行,並探索心目中的商業真理。直到2008年伍迪·艾倫執導的《午夜巴塞羅那》——一部講述“男人的春夢”的電影——闖入卡蘭尼克的視野,他才終於決定要繼續做點什麼。

Uber的卡蘭尼克時代,是一段以挑釁性姿態大舉擴張的時期。經歷了成立初期投資人的不信任之後,作為共享經濟最有希望的明日之星,Uber隨後成為矽谷風投資本爭相追捧的物件。卡蘭尼克從年輕時的創業經歷中學到許多,包括講故事和“表演”的技巧,當然也感受過四處募資時的嘲諷與尷尬。但在Uber身上,當再次面對投資者,他很快就成了贏家。

評論人士稱,卡拉尼克非常善於給公司營造“稀缺感”。他自詡為深諳風投藝術的專家,每當有投資人表達出興趣,他總會讓對方先翻出底牌,而不是由他來出價。卡蘭尼克舌燦蓮花,他吸引到了亞馬遜CEO貝佐斯的私人投資機構、谷歌以及後來的軟銀這些投資者。在Uber風靡全球的時期,不僅風投公司和私募股權機構,還有主權財富基金都成為背後的資本力量。

統計顯示,從2009年Uber創立到2017年出局前最後一輪融資,卡蘭尼克從全球募資超過170億美元。投資者撒錢的速度令人震驚。Uber成為了人人矚目的明星,卡蘭尼克最早只能在推特上打廣告的“寒酸”過往一去不返。

等待數年之久的投資者也在期待著回報。最樂觀的那些時候,Uber的IPO被認為將創造矽谷初創公司歷史上的造富新紀錄。按照一度高達千億美元的估值,這些早期投資者完全可以自豪地表示,自己押中了估值僅次於Facebook的下一個超級獨角獸。

多面卡蘭尼克

儘管被認為與喬布斯或馬斯克這些性格鮮明的人相類似,但卡蘭尼克在美國的科技圈大佬中仍然是個性很突出的那個。他獲得的兩極化評價,也要遠遠多於前述這些人。

在批評者的眼中,Uber早期擴張採取的是“道德上存疑”的侵略性手段。卡蘭尼克行事飄忽,不按套路出牌。說的不好聽一點,那就是藐視規章制度,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

2010年10月的一天,Uber收到了舊金山市的第一封禁令——這在以後已成為家常便飯。禁令的理由是Uber違反了計程車管理相關規定,剛當上CEO的卡蘭尼克機智地去掉了原公司名稱“Ubercab”中的cab字樣,並強硬地表示,計程車法律在Uber這裡並不適用,因為Uber旗下既沒有計程車,也不會委派計程車。

卡蘭尼克始終保持著這種少見的反抗態度。當Uber在紐約市遭遇監管壓力時,他的團隊就展開了猛烈的宣傳攻勢來表達抗議。比如,Uber在電視廣告中把紐約市長描繪成黃色計程車行業的保護者,還在自家的app裡對他出言不遜。

卡蘭尼克認為Uber的商業模式就是要挑戰陳舊的法律,“這些法律無非是為了維護固有利益,並且還會阻礙創新發展,消費者從中並無獲益。比如說計程車牌照和固定價格,就限制了車輛供應,還導致打車費居高不下。”因此,與眼中的不公之事相抗爭,似乎就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他還直接把計程車公司比喻為“混蛋”,並且不屑地聲稱,就是這樣的混蛋行業在與代表顛覆性創新的Uber展開競爭。

但很多時候也會出現友好的一幕。每當Uber擴張至一個新城市,卡蘭尼克都會親自撰寫博文,對當地城市的任何一項成就不吝讚美。這顯然是Uber取悅市場的行為,因為所有潛臺詞的背後,就是當地消費者值得匹配全新的生活方式——只要在手機上按下按鈕,就會有一輛逼格滿滿的黑色轎車停在面前,瀟灑地將你送到目的地。

隨著Uber估值的一路飆漲,卡蘭尼克有過志得意滿的時刻。2014年秋天,38歲的他登上了《財富》雜誌列出的“40歲以下傑出商人前40名”榜單首位。2016年夏天,卡蘭尼克受邀成為夏季達沃斯論壇的聯席主席,在天津和來自全球的政商名流把酒言歡。到2016年下半年,當選美國總統的特朗普又提名卡蘭尼克加入他的商業顧問團隊——當不滿於特朗普實施的針對幾個穆斯林國家的旅遊禁令時,這位率性的Uber創始人很快宣佈退出該團隊,把總統晾到了一邊。

甚至私下吹噓的時候,卡蘭尼克還向一名記者承認,由於Uber取得的成功,他對女性的吸引力都提升了。“現在勾引女人就像用優步叫車一樣簡單。沒錯,這就叫男神。”

他是如此口無遮攔。卡蘭尼克喜歡尋求主導權,過去他也經常釋出不靠譜的推文,這點和馬斯克十分相像。他的腦海中時常會蹦出一些“瘋狂的想法”。在他可能已經泛黃的中國名片上,印刷的頭銜是:戰士-哲人-先驅。這就是Uber時期的卡蘭尼克。

長期以來,矽谷似乎一直存在著一種對創始人身份的崇拜。只要公司沒有出現問題,就沒有人願意輕易對一個激情洋溢的創始人橫加指責。他們被賦予了巨大的權力,以帶領被寄予厚望的初創公司迅速成長。而投資這些創始人麾下的公司,儼然就是對信仰的一種考驗。

卡蘭尼克的創業故事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演繹。他站在事業的巔峰,看著讚美裹挾著非議迎面撞來。

被放逐的創始人

一直到2017年6月之前,卡蘭尼克都是一名響噹噹的成功人士。

Uber早期採取的波浪式價格策略(比如服務供不應求時就漲價),被看成是卡蘭尼克視經濟學理論高於感性同情的證據。乘客們從剛開始對服務的興奮好奇,轉變為對價格策略的怨聲載道。司機們也牢騷滿腹,他們不再滿足於獲得的新的賺錢門道,而是認為Uber支付的報酬太低。

謀求全球擴張的Uber還在各地遭遇監管重壓,在美國本土,還面臨著後起之秀Lyft的有力競爭。甚至在Uber的大本營舊金山,這家原本優勢明顯的先行者,都丟失了大片市場。到最後,似乎對Uber表達不滿的人越來越多,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被認為就是卡蘭尼克。

卡蘭尼克的錯誤之一在於,“他總是為自己的直言不諱而自豪”,看上去他在公開場合和私下場合都不知道該怎麼閉嘴。Uber已成巨型“怪獸”,卡蘭尼克的名聲也迅速跌落。在某些時候,這名創始人甚至成了喜劇演員的嘲笑物件,一些諷刺他的熒幕形象在美國大受歡迎。

2017年6月,忍無可忍的投資人逼迫卡蘭尼克辭去CEO一職。雖然他仍繼續留在董事會,但去年5月Uber在紐交所上市時的敲鐘儀式,卡蘭尼克並未獲准參加。這位商業才能被貝佐斯大加讚賞的Uber創始人,缺席了原本最為亮眼的時刻。

同時被外界很多人迷戀和討厭,卡蘭尼克身上具備著這種魔力。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懊惱,並自我辯解稱自己之所以時常激憤,是因為“激烈地追求真相”。在早先,他曾告訴要為Uber寫一本書的《財富》記者亞當·拉辛斯基,“我不是混蛋,我很確定。如果你相信某件事情並非如此,那你自然就會想探究到底。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和追隨者們都堅定地認為,卡蘭尼克被誤解了。

卡蘭尼克推崇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漢密爾頓。漢密爾頓功勳卓著,但因為“不懂得適時沉默”而樹敵頗多。卡蘭尼克說,這一點他和這位財政部長有點像。他認為,一定會有反對你的聲音,忍一下,習慣適應就好了。

和卡蘭尼克遭到罷免類似,同樣被投資人從超級獨角獸創始人位子上趕下來的,還有共享辦公公司WeWork的亞當·諾依曼。長髮飄飄的諾依曼同樣傲慢自大、喜歡打破常規和瀟灑張揚,不過有意思的是,去年9月他被罷免的原因是軟銀有意阻止WeWork上市(當前並不是個好時機),而卡蘭尼克被趕下臺,卻是為了讓Uber順利IPO。在這些資本巨手面前,矽谷科技公司的創始人們,卻發人深思地陷入另一種被支配的命運。

卡蘭尼克的離開,用一句感傷的外媒評論說,這象徵著矽谷過去十年投資歷史的終結。相比卡拉尼克時代的慷慨——他可以邀請碧昂絲來Uber的員工派對演出,並且以600萬美元限制性股票的形式向她支付報酬,而Uber衣缽的繼承者卻只能千方百計地縮減成本,甚至員工入職週年紀念日的禮物都只能用貼紙來替代。

不得不說,狂人的謝幕,是一個難言悲喜的結局。

參考資料:

①[美]亞當·拉辛斯基,《未來公司》,中信出版集團,2018年3月

②Eliot Brown,《優步聯合創始人卡拉尼克減持股份逾90%》,華爾街日報,2019年12月23日

④埃裡克·普拉特,《前CEO諾伊曼有望從WeWork斬獲更多收益》,金融時報,2019年12月25日

* 頭圖購自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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