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共享辦公巨頭WeWork，在上演了一場“上市鬧劇”後，還是迎來了首次IPO流產。創始人亞當·諾依曼，其超強的個人魅力和口才再也贏不回投資人的心。在董事會的夾擊下，亞當用自己的離職給這出鬧劇結尾。

9月24日，知名獨角獸、共享辦公巨頭WeWork宣佈，亞當·諾伊曼辭任CEO，但保留其非執行董事的職務。

先前，WeWork的最大投資方日本軟銀敦促其擱置IPO計劃，但亞當不顧反對，繼續推進，亞當和軟銀之間的裂痕就開始出現。

軟銀董事長孫正義曾對WeWork寄予厚望。成功投資阿里巴巴後，他稱WeWork將是“下一個阿里巴巴”①。隨後他多次注資，截止到今年一月，軟銀投資額約為110億美元。

據外媒報道，首次IPO流產後，軟銀主導了對亞當職位的罷免。孫正義助推WeWork成為估值470億美元的公司，又親手將亞當罷免。

這場“上市鬧劇”，最終以亞當的離職結尾。這個身高近兩米，巧舌如簧的猶太人，和兩年前被逼下臺的Uber創始人一樣，最終失去了自己所創立公司的控制權。

縱情享樂，任人唯親，管理混亂。這是媒體眼中的亞當·諾伊曼。

WeWork聯合創始人亞當·諾伊曼

猶太商人的“美國夢”

2010年，亞當和建築師米蓋爾·麥克維利一起創辦了WeWork。通過租賃重灌，WeWork為客戶提供共享辦公空間。那年，他31歲。

1979年，亞當出生於以色列。從以色列海軍退伍後，懷抱著“找到一個好工作，盡情享樂，並賺上一大筆錢”②的想法，亞當踏上了美國的國土，在紐約城市大學巴魯克學院上學。

這或許也是在WeWork的工作場所裡，常見酒精飲料的原因：“享樂”一直是他“美國夢”的重要部分。

他的前兩次創業均以失敗告終，摺疊式女士高跟鞋看起來像個笑話，嬰兒護膝服的公司入不敷出。

這兩次創業幾乎完全靠想象力驅動。人常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但是能把想象變成現實，並讓人信服，是一種天賦。

亞當的困頓沒有持續太久，2008年，他認識了他未來的妻子以及合作伙伴麗貝卡。麗貝卡戳破了亞當的幻想，一針見血地指出亞當“一無是處”和破產的事實。

亞當小時候住在以色列名為“基布茲”的社群裡。基布茲是以色列的一種集體社群，在這個社群裡，人沒有私有財產，但是衣食住行和醫療均免費。

“我和我的朋友整天待在一起。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吃飯，去同一所學校，一起做作業，或者一起不做作業。簡直太棒了”。④

當亞當和麥克維利相識時，相似的社群成長經歷，促使他們孕育出了“共享辦公”的創意。

2008年，他們租下了當時亞當公司房東的其他一些物業，將它們分割後進行轉租。2010年，WeWork的第一家門店在紐約的SoHo開業，由麥克維利親自安裝設計。

一頭及肩短髮，穿著T恤和牛仔褲，派克大街（紐約豪華大街）上出現了亞當的身影。他來參加一個房地產峰會，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中，亞當自信地表示，“未來在紐約，我會比摩根租下更多的辦公空間”。⑤

當時，摩根是紐約最大的辦公空間租客，面積達到350萬平方英尺。去年9月，WeWork超越摩根，租下了紐約超過50處約500萬平方英尺的辦公室。

亞當後來把WeWork稱作“資本主義基布茲”，一個既寄託了他對“集體”的熱愛，又能很好融入市場化運作的企業。

界限模糊

從紐約街頭的一個辦公室，到現在在29個國家，超過500個地方開展業務，在中國的12個城市，它也都有佈局。WeWork的擴張速度，一直是媒體報道的熱點，這也讓亞當的野心越來越大。

WeWork上海威海路店實景

地球滿足不了亞當，2015年，他表示，“在火星上建立WeWork成為了我們的目標”⑥。亞當曾對馬斯克表達過他想要在火星上開WeWork的想法，但是馬斯克並不感興趣。

但這並沒有讓亞當灰心。他的辦公室地上是一副描繪未來世界的海報，畫上是被地球化的外星城市，巨大的字型寫著“2048”幾個字。

招股書裡，亞當甚至把公司的目標定位成“提升世界的意識”⑦。在敦促亞當推遲IPO時，軟銀也對這一表述表達了不滿。

財富和權力催生了亞當更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根據《華爾街日報》的報道，亞當有很多願望：永生，成為世界第一個萬億富翁，將WeWork開到火星去，成為以色列的總理和“世界總統”。

WeWork成了亞當實現夢想的場所。他強制員工參加“感謝上帝，週一又到了”和“夏令營”等活動。每週一，WeWork的員工在下班後都不能回家，持續好幾個小時的活動一般以亞當的發言結束，“之後員工會在辦公室裡一邊走動一邊喝龍舌蘭酒”⑥。

輕鬆的氛圍固然具有吸引力，但給員工販賣文化，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在高管眼中，亞當的領導力對於公司的成功至關重要。可在一些員工眼中，WeWork利用情懷壓榨員工，“新人到來，被公司的文化感染，結果最後被榨乾後離開，然後被新的人替代”⑥。

當掌握著公司的絕對控制權，無論在公司文化還是運作上，亞當都模糊了界限。

去年秋天，軟銀背後的資方，沙烏地阿拉伯政府基金負責人穆巴拉克想要約見亞當。結果亞當帶著墨鏡，以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出現在了穆巴拉克面前。

作為WeWork的聯合創始人，亞當的妻子麗貝卡還是WeWork母公司We Company旗下，WeGrow的創始人，部分原因是由於他們找不到一所適合自己孩子的學校。

2016年，WeWork投資了一家生產衝浪池的西班牙企業。一年後，名為“Rise by We”的健身房成立，由亞當的兄弟負責管理。而亞當本人也是衝浪愛好者。

在WeWork估值不斷上漲的階段，亞當通過出售股票、舉債等行為，在私人市場套現7億美元，併購買了多套房產。他還是公司租用大樓的房東。

迴歸現實

財報顯示，2016、2017、2018這三年裡，WeWork的虧損額分別為4.29億美元、9.33億美元、19.27億美元。今年上半年，它的虧損約為9.04億美元⑦。投資人開始正視WeWork的盈利能力。

2018年的聖誕節來臨前，孫正義在電話中告訴亞當，其向WeWork投資160億美元的計劃取消了。最終軟銀向WeWork投資10億美元，WeWork估值達到470億美元。

一直在燒錢的公司突然沒有人再為虧損買單，媒體開始“唱衰”。此時亞當還在負隅頑抗，年初的年會上，亞當告訴員工，所有從公司外部傳來的訊息都是“虛假或有誤導性的”。

也是在這個年會上，亞當宣佈WeWork改名為“We Company”。但令人驚奇的是，為了這個更名後的商標，WeWork給當時“We ”商標的老闆支付了590萬美元。而這個老闆就是亞當。

這些行為全都在8月釋出的招股書中被披露。撲面而來的質疑幾乎淹沒了亞當，以及他背後“嗷嗷待哺”的WeWork。

讓投資人不滿的還有繼任委員會的存在。根據招股書，公司內部將成立一個委員會，亞當的妻子是三名成員之一。未來十年，萬一亞當去世或者殘疾，他們將有權選舉亞當的繼任者。

打著“我們”（We）的旗號，亞當卻想牢牢握住WeWork。即使他遭遇不測，也不願自己的“帝國”旁落。

為了拯救IPO，亞當開始“還錢”。他先是歸還了590萬美元，並宣佈WeWork以後將擁有“We”系列商標的使用權。同時，他還承諾將其作為房東所得“轉移”（“transfer”）給We Company。

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投資人依舊不買賬，WeWork在最後一刻宣佈推遲IPO。一週後，亞當辭任CEO。在辭職宣告中，他將辭職原因歸結於，“最近幾周，針對我的稽核意見分散了太多注意力”⑨。

隨著估值的泡沫被擠去，美國記者亨利·霍克斯伯裡在《WeWork是一場詐騙嗎？》裡細數了25條亞當和公司的欺騙行為，包括在報表中所動的手腳，並斷言“在其短暫的歷史裡，WeWork將永遠不會盈利”⑩。

WeWork走下神壇，亞當曾說過的空話也被一句句放到臺前。

2017年，亞當用了15年完成了他在紐約巴魯克學院的學位，在畢業典禮上，他說，“如果你的公司沒有存在的意義，不能盈利，每個月都在虧損，不要做這樣的公司。要做就做一個有意義有商業模型的公司，這才能長久，一旦你有目標，有優秀的員工和產品，我向你保證，一定會盈利的。”

可惜，他所帶領的公司似乎只應證了前半句話。而且看起來，已經沒有人再相信他的保證了。

參考資料：

①Forbes, WeWork Fiasco Has ‘Warren Buffett Of Japan’ On The Ropes

②BBC，WeWork: The rise and fall of co-founder Adam Neumann

④WeWork，For WeWork’s Adam Neumann, it’s about finding a way to ‘change theworld’

⑤Vanityfair, “ADAM’S FANTASYLAND BECAME A REALITY”: INSIDE THE CRASH OF WEWORK’S MAGICMILLENNIAL REAL ESTATE KINGDOM

⑥Intelligencer,By Reeves Wiedeman, Howdid WeWork’s Adam Neumann turn office space with “community” into a $47 billioncompany? Not by sharing.

⑦"Form S-1: RegistrationStatement". United States Securities and ExchangeCommission. August 15, 2019.

⑧Financial Times. “ WeWorkoverhauls corporate governance in bid to save IPO".

⑨BBC, WeWork's Adam Neumann quitsas chief executive

ByNatalie Sherman

⑩Medium, Is WeWork a Fraud?

* 圖片購自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