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

曾幾何時，站在網際網路金融興起的風口，深耕行業優質資產，人人聚財這家由北大高材生許建文創立的網貸平臺短短數年即實現百億規模，躋身P2P車貸頭部行列。但在行業泥沙俱下的情況下，它卻最終未能避開清退的宿命。

“運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人人聚財的命運浮沉，實際上也是整個P2P車貸和網貸行業近年跌宕起伏的縮影與“生死時速”。

清退結局

新冠肺炎這隻突如其來的“黑天鵝”，令本就生存艱難的P2P行業雪上加霜，疫情之下，網貸平臺催收受限導致逾期飆升，部分平臺隨之步入了令人煎熬的艱難時刻。

2月11日，深圳知名網貸平臺人人聚財釋出公告稱：受新冠疫情影響，公司復工日延遲至2020年2月17日。此外，鑑於疫情涉眾人數多、影響面大，整體經濟下行明顯，再加上人員居家隔離交通封鎖、復工推遲等因素，借款人還款能力及意願均受到影響，導致公司短期內逾期率明顯上升。截至1月底，逾期情況較同期高出三四倍，嚴重影響公司回款。

根據人人聚財最新一期運營報告，截至2019年11月底，公司逾期率達到15.92%，目前逾期情況較同期高出3-4倍，也就是目前公司逾期率可能高達60%。

根據監管部門指示要求，人人聚財已於2020年1月份正式暫停新使用者註冊，同時個人使用者資金充值、新標釋出，新增貸款等服務也已暫停。

人人聚財公告稱，近期平臺已經啟動退出報備工作並接受監管部門指導，已提交報備退出相關材料，成立由網貸機構代表及專業中介機構代表兩部分組成的清退組，並已按監管要求開展清產核資工作。

公開資訊顯示，人人聚財成立於2011年，至今已運營超過八年，堪稱老牌P2P平臺。根據官網資料，平臺主要從事個人車輛抵押資產的網路借貸，目前累計出借329.6億元，使用者達到596萬人。

八年市場搏殺，這家百億老平臺為何迎來了清退的結局？這一切還得從頭說起。

創業之路

作為最早一批進入P2P行業的老兵，在創業之前，2009年北京大學經濟學碩士畢業的許建文曾在中信證券幹著體面多金的機構銷售工作，每天與掌握上百億資金的基金經理打交道，拿著數十萬的年薪。

但是幹了沒多久，一次偶然的機會，許建文從朋友那兒聽說了國外的P2P模式，他當即判斷，這在國內將會很有潛力。於是，沒有經過太多思想鬥爭，他便放下了大公司的金飯碗，於2011年創辦了P2P網貸平臺——人人聚財。

一開始摸著石頭過河，許建文發現國內的徵信環境太差，借款人還款意願低，純線上風控難以實現。而後在嘗試小貸合作、加盟等多種業務型別之後，人人聚財決心紮根車貸領域，開始車抵貸資產端合作佈局，並加緊招兵買馬，建立專業團隊。

在網貸行業，車抵貸是指有資金需求的個人或企業以自購車輛為抵/質押物，通過網貸平臺借款融資的業務。車抵貸曾堪稱P2P網貸行業最優質的資產之一，因為其符合小額分散的監管要求，同時有車輛做抵押被認為更有保障，就像人人聚財的口號所說的：有抵押，更可靠。

乘著網際網路金融興起的風口，瞅準資產定位的人人聚財駛入了發展的快車道，截至2017年12月31日，人人聚財累計成交額240.6億元，累計使用者數570.8萬人，服務車貸借款人17.3萬人，並在全國建立了210多家直營門店，成為了名副其實的P2P車貸頭部平臺。

資產合規且發展前景良好也吸引了眾多P2P平臺開始爭相佈局車貸業務。2016年底，大約有1000家左右的P2P平臺涉足車貸業務，至2017年巔峰時期， 這個數量飆升至1700多家。

“整個賽道頓時變得擁堵，行業競爭加劇。”許建文說，為了獲得生存空間，一些車貸平臺開始打價格戰和放鬆風控，為吸引投資使用者，他們給出更高的年化利率。從資產端來說，部分平臺放寬了貸款標準，導致平臺的利潤空間大幅下滑，壞賬率迅速拉昇。

這種放鬆風控的做法在業內稱為”輕貸前重貸後”，即貸前放鬆客戶要求，貸後嚴重依賴暴力催收，通過GPS追蹤等方式收回抵押物再處理的方式將借款收回來。

貸款人張某，將抵押給人人聚財的車賣入二手市場，在抵押逾期之後，人人聚財為了收回抵押物，公然派人將車直接從二手市場搶了過來。這便是轟動行業的“人人聚財搶車事件”。

“這次事件，我們也是受害者”，許建文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張某用兩份證件，先抵押後出售。“在抵押逾期之後，我們只是按流程收回抵押物，我們的債權是優先的！”

而此事也折射出來車貸行業風控環節存在的問題和不足。據了解，相比於持牌的汽車金融公司，P2P平臺的客群普遍品質較差，但因為有資產做抵押，還算是P2P行業裡的優質資產，但隨著市場環境的變化，優質的資產也變得不再那麼優質，從前的催收模式也不再適用。

2018年初，國家“打黑除惡”專項整治行動開展，P2P車貸行業催收受限，車貸平臺數量和業務成交量隨之下滑。公開資料顯示，2017年P2P車抵貸交易額共2093億元，2018年交易規模同比下降42%，P2P車貸上演大退潮。

除了打擊不合規催收，監管給P2P車貸的另一重拳是——民間借款年化利率超過24%不受司法保護。以人人聚財為例，其提供給出借人的平均收益率普遍維持在年化10%以上，在資產端利息合規上限24%的情況下（超過24%，一定程度上潛藏著糾紛風險），資金端年化利率同樣高位執行的話，平臺的利潤空間自然就被壓縮。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年中爆發的行業爆雷潮，網貸資金加速從各平臺流出，更是推動了整個行業的洗牌，而各項發展指標排名均靠前的人人聚財發展也面臨著嚴峻考驗，並陷入兌付危機。

由於催收回款趕不上出借人資金流出速度，平臺現金流吃緊，2018年8月份，人人聚財開始出現出借專案到期無法及時回款的情況，不少出借用戶反饋排隊超過數月還未退出。

隨著時間越拖越長，出借人的信心備受打擊，2018年年底開始已有使用者選擇9折割肉離場。進入2019年，情況繼續惡化，很多使用者反饋多次申請9折轉讓都沒有通過，甚至還有大戶出借人在論壇諮詢2折能否出掉。

許建文2018年5月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還表示，“車貸行業承壓，既是多輪次監管疊加的反應，也有行業近年急速膨脹而競爭加劇的原因，壓力將加速車貸市場洗牌。”

與此同時，人人聚財一方面引導使用者轉投流動性更好的新專案，以延緩平臺資金流出速度。另一方面，強化金融科技的應用，試圖通過人臉識別、遠端車輛評估系統、GPS預警系統等技術手段來改造車貸業務流程，提高放款效率。

在許建文當時看來，車貸已經是網際網路金融獲得穩定發展的模式，在合規性獲得政策認可的情況下，作為一種商業模式，先爆發，再迅速優勝劣汰，最終邁向多個巨頭+少量差異化平臺的格局。他相信，人人聚財將會是為數不多能活下來的一個。

路向何方？

2019年11月13日，人人聚財成立8週年時，許建文在平臺微信公眾號上表示：“近年來，儘管行業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人聚財還是在堅守自身的業務，一方面積極配合監管相關工作，另一方面加大車貸資產端轉型。”

在面臨各種困難之時，人人聚財在行業殘酷的大洗牌中努力爭取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但隨著監管合規整治的深入，留給人人聚財輾轉騰挪的空間實際正變得越來越小。2019年，不少曾經聲名顯赫的同行，如點牛金融、拓道金服、美利車金融等車貸平臺先後被警方立案或調查。

2019年11月底，互金整治辦和網貸整治辦印發《關於網路借貸資訊中介機構轉型為小額貸款公司試點的指導意見》，意見的釋出也為P2P平臺轉型提供了一條新的路徑。

隨後，P2P車貸行業的“一哥”微貸網也釋出公告，表示已經正式申請網際網路小貸牌照，為企業的下一步深度轉型做合規準備。

2019年，P2P車貸業務成交總額繼續呈下滑態勢，而隨著市場的逐漸縮量且催收愈發困難，微貸網也開始發力其它業務型別。據了解，2019年，微貸網和新希望金科合作了一款純信用類借款產品——微新貸，除了微新貸以外，微貸網也在更早前推出過車主信用貸。

在網貸人士看來，轉型的門檻高，在“合規性、資本實力”等各方面都提出了不低的要求，網貸清退依然是行業的主線，銀保監會的多次定調也是如此。而對於一些頭部平臺或者體量比較大的平臺，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緩衝的路徑，以時間換空間。

但是，從2018年到現在，短短兩年，P2P車貸行業便經歷了由生到死的“速度與激情”，泥沙俱下的情況下，即便曾經是頭部，也難以避開清退的宿命。2020年1月14日，知名車貸平臺投哪網宣佈良性清退。

合規監管聲不斷，同時也有更多新的資金進入汽車金融行業。近日，有訊息稱互金行業頭部平臺宜信已停止信貸進件放款，表示2020年1月1日開始全面開展車貸業務。

圖片來源於：深氪財經

而從行業發展趨勢來看，中國汽車金融市場起步較晚，雖發展迅速，但滲透率目前僅有35%，仍不及發達國家一半。據測算，2020年中國汽車金融市場的總規模將達到近2萬億元，是消費金融未來發展的一大風口。

一位行業資深專家表示，大多數車貸公司沒能堅持下來的原因，除市場環境變化影響，內因主要是風控能力的缺失，因為從對借款人的資質的把控到對車輛的評估和追蹤，每一環節對車貸平臺而言都是極大考驗，而只有真正把控好風險與成本的業務核心，平臺才有機會成為未來的贏家。

“這其實對平臺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但這也將推動行業走向成熟。而每一個金融行業細分領域的成熟，也同時意味著草根時代的終結。”該專家補充道。

根據監管要求，要在2020年上半年完成網貸行業風險處置，目前人人聚財正在加緊開展平臺清退相關工作。首次創業結局不遂人願，不知道許建文是否會後悔，當初他毅然放棄高薪，選擇了投身網際網路金融和P2P車貸這一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