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大家都被石油價格暴跌的訊息刷屏了。事情本身很簡單，由於世界範圍內的新冠疫情蔓延導致對石油的需求大幅下降，為保持油價穩定，作為中東頭號產油國的沙特拉著俄羅斯商量減產以穩定油價，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雙方談崩，沙特一怒之下宣佈將大幅增產，國際油價應聲大跌。本身沙特和俄羅斯作為產油大國，保持油價穩定對雙方都有好處，油價大幅下跌顯然不符合雙方都利益，既然如此，為何最終會談出一個對雙方很不利的結果呢？

1、俄羅斯不同意減產，理由是沙特提出自己和俄羅斯一起減產，但沒提另外一個產油大國-美國。是的，你沒看錯，自從美國進行頁岩油革命後，產油量大增，其日均產油量一度躍居世界頭名。俄羅斯認為，如果自己和沙特一起減產，會拱手將石油市場讓給美國頁岩油生產商，談判破裂。

2、疫情在美國蔓延，導致美國股市熔斷。俄羅斯是趁美國病，要他命，拼命壓低油價，拖垮美國頁岩油工業，為什麼壓低油價能對美國頁岩油行業形成致命打擊呢？

要知道，原油開採是有成本的。不是隨便在有探明儲量的地上打口井，石油就自動流出來了。石油的埋藏深度，油品含硫量等對開採成本有很大影響。中東地區之所以能長期霸佔世界頭號產油區，除了油品品質高外，開採成本低也是個很關鍵的因素。沙特的每桶原油開採成本可以低至8美元，俄羅斯的開採成本是20美元，而美國的頁岩油開採成本是40多美元。這下大家明白了吧？如果油價長期低於40美元，那等於美國的頁岩油企業只能以低於成本價銷售石油，等於是賠錢賺吆喝。

美國的土地都是私人的，頁岩油企業開採的油田，都是從私人手上租的地，租金本身就很昂貴，租約到期後，就得把土地歸還主人。因此，這些頁岩油企業還不能採用暫時不開採，等油價上升到40美元以後再說，必須在租約到期之前儘量多的開採，否則這些白花花的租金就等於打了水漂。

一方面，租的油田必須儘快把石油開採出來，而開採出來的石油又不能一直儲存起來，這樣又得花錢，還有安全風險。那就必須儘快賣掉，可油價又低於開採成本，賣的越多，虧的就越多。那怎麼辦呢？索性公司破產，不玩了？對不起，沒這麼簡單。

石油開採行業是重資產配置，前期投資很大，美國頁岩油企業除了這些以外，還要承擔額外的鉅額租金，現金流崩的很緊。為了維持正常執行，這些頁岩油企業通常都會發行企業債來融資（不同於中國企業主要靠銀行貸款來融資，美國企業主要靠發行債券來融資）。這些債券通常價格低，收益率高，但違約風險也高，因此被稱為“垃圾債”。當前美國的垃圾債和高收益債券裡，40%左右都是頁岩油公司發行的。2019年，石油平均價格是在60美元以上，美國的能源企業發行的債券都在5.7%的違約率。也就是說，即便石油價格高於開採成本50%以上，還有一些頁岩油企業會出現違約，無法償還債務。

2016年，原油價格低於每桶30美元時，有70家美國和加拿大石油天然氣公司申請破產。隨後2017年石油價格出現翻倍漲幅後，美國的石油產業得到了喘息。但即使這樣，那些在2016年石油暴跌中存活下來的美國石油企業，大都發行了大量債券。這些債券大都集中在2020年到期。在2020年至2022年間美股的石油企業將有約1370億美元的債券到期。

當前美股整體已經崩盤，企業融資會越發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石油價格在40美元下方保持3個月，估計美國的石油企業就會出現大面積倒閉的情況。到時候，美國會有超過一半的垃圾債出現違約，將實質性引爆美國的企業債務危機。

債務危機有多可怕呢？參考2008年的金融危機，其本質就是一次債務危機，由於住房次級抵押貸款衍生出來的各種複雜金融產品氾濫，而住房貸款本身就是一種債務，當房價停止上漲時，貸款人無力或者放棄償還房貸，導致債務違約，建立在這種債務上的所有金融衍生品瞬間灰飛煙滅，百年投行雷曼兄弟破產，危機波及全球。

債務危機對股市也有致命影響。過去十年美國股市處於牛市，但這並不是靠上市公司提升生產效率帶來的，主要是靠上市公司的股票回購。那回購的錢從哪裡來？發債。美國龐大的債券市場為上市公司提供了低成本的融資，上市公司拿著發債融到的錢進行股票回購，公司股價上漲，股東很高興，高管有業績，拿高額獎金很開心。如果沒有爆發危機，這套把戲還可以繼續玩下去。一旦債務危機爆發，世界經濟進入衰退週期，會有大量企業因為業績下滑，股價暴跌，進而導致企業償債能力大減。償債能力大減又會進一步加重債務危機，形成惡性迴圈，最終出現股債雙殺的崩盤局面。

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俄羅斯的操作邏輯：石油降價->美國頁岩油企業破產->大量垃圾債違約->債務危機->美國股市崩盤->債務危機加重->股市繼續下跌->股債雙殺。

進行這種操作，對俄羅斯自己也有很大的打擊。首先就是俄羅斯的匯率穩定遭受巨大沖擊。俄羅斯本身也是靠石油吃飯的，石油價格長期低迷，俄羅斯損失會很慘重。但如果能出現上述結果，即使俄羅斯要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和損失，跟沙特打這場價格戰也是值得的。

說了這麼多，這件事中的另外一個主角，沙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沙特本身一直是美國的堅定盟友，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對美中國產生巨大打擊嗎？結合前兩天沙特王儲聲稱發生了軍事政變，並逮捕了一票王室成員的訊息，就不難看出沙特的立場了。政變哪家強？CIA說自己第二，恐怕地球上沒人敢說自己第一了。

話說俄羅斯敢這麼大張旗鼓的跟美國對著幹，就不怕秋後算賬嗎？有人說戰鬥民族背後有某大國的暗中支援，呵呵，關於這個問題嗎，相信聰明的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