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般的2020,永遠不缺乏驚喜(嚇)。
北京時間3月23日晚上,特朗普通過美聯儲丟擲了“核武器”級大招——無限量量化寬鬆(QE)。
美聯儲宣佈將“採取廣泛新措施來支援經濟,繼續購買美國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援證券以支援市場平穩執行,不設額度上限。”
此外,美聯儲每天還將購買750億美元國債和500億美元機構住房抵押貸款支援證券,不限量按需買入美債和MBS(抵押貸款證券)。
簡單來說,就是美國政府已經把印鈔機搬到了股市裡,現金需要多少就印多少,放心,管夠。
格林斯潘時代手術刀般優雅精準的“預期操控” 早被丟到了九霄雲外,曾被各國央行的津津樂道“獨立性”當然更談不上——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像個射擊初學者一樣,一口氣打光了所有的子彈。
美國兩黨也沒有閒著。
早在3月21日,特朗普所在的共和黨就丟擲了一份2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本來作為多數黨的共和黨在參議院擁有多數席位,跟民主黨的席位比是53:47,如果是普通法案可以輕易通過。
但根據法律規則,這項法案必須要獲得60票同意才算通過。
已經到了如此緊要關頭,美國內部卻還在搞黨爭——表決伊始,民主黨幾乎全票投了反對票,致使刺激計劃夭折,美股應聲暴跌,收盤跌至18591點。
然而戲劇化的是,第二天眾議院議長、民主黨的佩洛西老太太不慌不忙的也掏出了一份2.5萬億美元刺激計劃,跟特朗普提出的幾乎一字不差,只是做了一些細節修改。
(佩洛西也是個猛人,曾當面手撕了特朗普的國情諮文 )
此時市場終於看清了民主黨的底牌:我們不是不想刺激,只是不想在大選年把功勞都留給特朗普,救市這件事上,必須由我們民主黨來主導。
即使在生死麵前,小團體的私利依然高於國家利益。
根據民主黨的方案,每個美國人直接發1500美元,向中小企業提供5000億美元無息貸款,每週向失業救濟人,提供600美元。
受此訊息影響,24日美股大幅收漲,道指飆漲逾1%,重回20000點上方,創1933年以來最大單日漲幅;標普漲逾9%,創2008年10月來最大單日漲幅。
你看,誰說美股就比大A更理性。
畢竟,沒有什麼下跌是印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印一點。
特朗普all in為哪般?為何美國兩黨和美聯儲都要急不可耐的向市場中撒錢?一切的根源都來自於當前的美元流動性危機。
細心的人會發現,雖然最近美股持續大跌,但美元卻是升值的。
在大放水之下,美元指數(USDX)卻屢創新高,已經突破100大關。
這幾天除了人民幣微跌之外,全球主要貨幣均遭遇跌慘:
英鎊兌美元創下35年來最低,澳元創下自2002年以來新低,對人民幣則直接跌破了3.9,要知道幾年前中國人瘋搶奶粉的時候,澳元兌人民幣的匯率還是7.5。
究其原因,還是海外美元迴流的結果。
簡單來說,美元是全球主要的儲備、貿易和投資結算貨幣,因此美元的流向決定著各國貨幣匯率的起伏。
當美元湧入某國,則該國本幣升值,反之美元撤離,則該國匯率貶值。
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美聯儲釋放了大量的美元用於救市和刺激經濟,但這部分美元並未留在美國本土,而是流入了利率更高的其他經濟體,特別是新興市場國家。
隨後美國經濟開始率先復甦,美國股市連續漲了10年。
各國在獲得美元之後,紛紛用於投資美元資產,於是這些美元又通過各種渠道流回了美國金融市場,被委託給達里奧們的對衝基金進行投資。
近期美國金融市場大跌,達里奧們在美國股市中虧損慘重,很多機構為了避免違約爆倉,不得不開始拋售其他市場的資產,把錢匯回美國以追加保證金,這就形成了一波美元搶購風潮。
美元開始變得搶手,全球出現了美元荒。
如果美元流動性危機不解除,大量依靠自動量化交易的達里奧們將會被迫平倉,不斷在美股中丟擲股票回收現金,進而拉垮那些本來還算健康的企業,造成“千股跌停”的大面積踩踏事件。
從這個角度來講,特朗普選擇“無限量印鈔”+鉅額刺激計劃,已經是為挽救美國經濟作出的最後all in一搏,如果還不奏效,就只能坐等更大的災難降臨。
被病毒改變的世界事實上,受限於醫療資源、人口分佈和居民重視程度不同,病毒在不同地區造成的影響也不盡相同,比如中國大陸境內的死亡率約3%,而在義大利則高達9%。
美國目前的死亡率雖然較低,但迫於病毒檢測能力和社會管控能力的限制,有大量隱形病例其實是不在美國醫療體系監控之中的。
截止23日,美國僅完成31.3萬個新冠病毒檢測,然而其中呈陽性的檢測結果就高達4.1萬,雖然不能用這個比例直接去乘人口基數,但美國社會的真實情況可見一斑。
此外,當歐美情況穩定後,南美印度非洲等國家是否會發生下一輪爆發,進而造成病毒迴流歐美,都是目前無法預測的情況。
此次全球經濟停擺,是二戰以來從未有過的,今年全球經濟已經不是增長2%還是1%的問題,而是下降多少的問題。
從前的國際經濟,起碼還是一個小的增量盤,而現在不僅沒有增量,連存量都要收縮,這會讓未來幾年的國際衝突風險飆升,甚至可能擦槍走火。
長期的太平盛世已經讓很多人忘記,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歷來都有一個傳統:一旦本國遇到重大治理危機,就會尋求對外戰爭或者製造外交矛盾來轉移國民注意力,以鞏固自己的合法性。
一戰二戰,都是如此。
特朗普能上臺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因為競選綱領主張對外強硬,而且他一上臺就發動了針對中國、歐盟和日韓的經濟戰,到今天甚至丟擲了極其無恥的“中國病毒”論,希望通過甩鍋來轉嫁國內矛盾。
(特朗普推文中稱呼2019-nCoV為“中國病毒”)
而另一方面,今天的世界經濟早已經融為一體,如果美國經濟遭遇崩盤,中國經濟也無法獨善其身。
短期來說,高漲的美元同樣會讓中國經濟承壓;長期來看,中國的出口將遭遇打擊,造成的損失不會亞於打一場“被動的”貿易戰。
從這個角度來說,於公於私,我們除了以德報怨,與美國同舟共濟,恐怕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量化寬鬆的輓歌
此次美聯儲開動無限量印鈔,也意味著貨幣政策的寬鬆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
這不僅是貨幣政策的悲哀,也是全球人民不得不吃下的一劑毒藥。
以“超級大放水”來對衝經濟週期的捷徑,雖然可以短期內穩住資產價格和市場信心,但副作用則是導致貧富急劇分化。
華爾街的富人們得以獲得更多的金融槓桿,在剛兌環境裡掠奪社會財富。
以次貸危機為例:
在2000年代初,為了將經濟拉出網際網路泡沫的泥潭,美聯儲開始維持超低利率水平刺激低收入人群加槓桿(也就是所謂的“次貸”)。
起初,隨著低收入人群加槓桿和房價的上漲,各個階層的淨資產都呈上升趨勢。這一時期人人有錢賺,大家都很開心。
然而當泡沫破滅之時,低收入人群迅速發生大面積債務違約,資產端抵押品(如房產)也被銀行收走,資產負債表一夜之間被打回原形。
這部分違約債務通過金融衍生品放大,迅速傳導到銀行、保險公司等支柱性金融機構,引發“系統性風險”。
當華爾街們賺取鉅額佣金的時候,沒有為社會多貢獻一分錢稅款,而資本盛宴過後,一地雞毛卻要留給全體納稅人買單。
為了維護社會穩定,美聯儲不得不被迫“救市”,啟動QE政策穩定金融市場。
(電影《大而不倒》劇照)
伴隨著QE一起出籠的,則是天量的美元貨幣——歷史其實從未改變。
由於窮人的信用已經在本輪泡沫破滅中徹底破產,因此唯一有能力加槓桿的,只有那些資負債表沒有受損的富人。
高收入人群得到了以“打折”的價格購買資產的特權,換句話說,富人獨享了放水的福利。
為了對抗金融危機引發的經濟衰退,2008年之後,各國央行紛紛推出大幅寬鬆的貨幣政策,資產市場的波動性上升,同時推升了全球資產的估值,金融資產的增值明顯快於實體經濟。
對於窮人而言,其財富的積累的主要來源是勞動報酬;而對於富人而言,最重要的財富來源則是資產增值。在一個流動性氾濫的市場中,勞動報酬的增長顯然大大弱於金融資產價格的增長。
因此, 由於窮人一開始就“沒有上車的本錢”,所以在一輪輪的放水中無法受益,而富人的資產卻大幅增值。
“窮者越窮,富者越富”的馬太效應不斷被放大。
貧富差距的擴大,導致底層人民的絕望,民粹主義便孕育而生。
香港佔中、英國脫歐、特朗普上臺、中國去槓桿,表面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實際都是整個社會體系為貧富差距和民粹主義所迫,在修正之前的錯誤。
按照馬克思的理論,在全球勞動生產率增長緩慢的背景下,流動性氾濫疊加自由市場,必然導致貧富差距擴大。
理論與現實差別,只是在於馬克思認為原因在於機器(資本)替代了人力而壓低了勞動力報酬的比重,而事實則是華爾街們起到了“剝削”底層勞動人民的作用。
當天平向一端傾斜過度、超過臨界點,最終的結局一定倒掉,而一個缺乏制衡的系統,也必定會自我強化、自我繁榮到極致直到崩潰。
十年光陰轉瞬即逝,中國政府通過一系列雷霆手段整治金融大鱷,堅定的開始了去槓桿的程序,將一群群“害人精”關進了籠子。
而特朗普卻不得不再次拿出無限量QE,為華爾街的貪婪買單。
美元依舊偉大,但面對越來越頻繁的放水和緊縮,每個國家也要重新思考自己的國運與未來,以及如何選擇自己在國際舞臺上的位置。
在2008年歐債危機中,中國曾率先向債務纏身的希臘丟擲了橄欖枝,“一帶一路”倡議之下,中資大規模進駐希臘,各大中國企業在希臘遍地開花。
中遠海運承攬下了比雷埃夫斯港的運營權,為中國貿易在地中海建立了立足點。2010年至2018年,比雷埃夫斯港集裝箱吞吐量世界排名大幅提升61位,成為全球發展最快的集裝箱港口之一。
除此之外,復星集團收購雅典舊機場,將其打造成“歐洲的拉斯維加斯”;中國國家電網投資3.2億歐元,收購希臘國家電網24%股份;中國神華收購希臘投資集團Copelouzous四個風電場75%的權益;阿里巴巴、小米、工商銀行也紛紛進入希臘市場,為希臘經濟帶來了強勁動力。
據不完全統計,當前希臘總投資金額的40%來自中國;兩國領導人也多次強調:“中希關係處於歷史上最好的時期”。
如丘吉爾所言:不要浪費一場危機。
最終,美元霸權陷落之日,也將是美國霸權終結之時。
圖編:丘丘